《人类网络》交友、教育、就业，「人脉」对你意味着什么？

15世纪的意大利佛罗伦萨，盘踞着多个政治家族。其中一个家族既不是财富最多的，也不是权力最大的，但后来发展为最具有影响力且被后世铭记的家族。他们不仅掌控了当地政治，常年出任托斯卡纳大公，还培养出两位教皇，这就是美第奇家族。

美剧《纸牌屋》中，男主角弗兰克·安德伍德是一位人脉触及白宫各个角落的政客。他花费数十年，在美国政坛经营了一张稠密的人际网络，而他正处在这个网络的中心节点。正是这张网络帮助他最终坐上总统宝座。

现实生活中，每个人身边都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有社会地位，人脉广。当你需要帮助时，他们能帮你找到合适的人，解决你的问题。不管是美第奇家族、安德伍德，还是你身边的这些高人，他们的成功都离不开一个秘诀：强大的社会网络。

也许你认为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关系，但这种关系背后的逻辑并不简单。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本书名叫《人类网络：社会位置决定命运》。该书从理论到实践，系统地论述了社会网络的特点，以及人们在网络中的位置如何影响我们的交友、教育、就业、信念、行动，甚至命运。

这本书的作者是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马修·杰克逊，他是社会网络研究的权威学者，出版过多部该领域的畅销书籍。杰克逊教授在《人类网络》一书中，将经济学和社会网络与心理学、历史学、社会学、生物学、计算机等多门学科相结合，全面呈现了社会网络的重要作用。

《人类网络》一书的一大特点是，许多理论和案例都是作者杰克逊教授的研究成果。书中包含了大量的学术引用，书后的参考文献就有40页之多，此外还有30多页的注释。但是你不用担心这本书深涩难懂，作者用最平实的语言，把学术论文中的道理娓娓道来，其中还穿插了各种小故事和有趣的实验结果，可以说是把科学性与科普性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如果你想了解社会网络，了解人脉到底是什么，《人类网络》是一本值得看的好书。

首先，让我们来区分几个概念。作者首先将人们在网络中的影响力分为四个指标。

第一个指标是中心度，衡量一个人的人气度，也就是朋友的数量。

第二个指标是特征向量中心度，即你朋友的影响力。

第三个指标是传播中心度，这一概念将重点转移到传播路径上，即能否通过有限传播次数影响到更多人。

第四个指标是中介中心度，指你在人际网络中的位置，可否成为连接其他节点的联系人。

简单总结一下，中心度反映直接影响力及你认识多少人；特征向量中心度反映朋友的影响力，即你认识的是谁；传播中心度反映信息传播的范围；中介中心度反映你是否处在网络结构的关键节点。

接下来，作者围绕以上几个概念，从不同领域对人类网络的影响进行阐述。这里我从三个方面进行介绍：第一是社会固化，第二是金融网络，第三是新闻传播。

首先我们来说一下社会固化。这里先引入同质化的概念，指一种趋同化的趋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如在居住环境上，我们希望同相近的人当邻居。美国建立得早，大批欧洲人前往美国，那时的人们就已经表现出同质性倾向，来源地相同的移民更愿意生活在一起。比如挪威人多前往蒙大拿和南北达科他，德国人涌入伊利诺伊、纽约、威斯康辛。而到了今天，城市的街区也有类似现象，比如中国的军区大院、国企大院，而美国则有以种族形成的不同社区。

除了来源地，还有教育背景。美国的硅谷、中国的北京和上海，都聚集了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相同专业和技能背景也能吸引同类型的人，比如上面提到的硅谷吸引了全球的码农，好莱坞则聚集了优秀的电影从业者。这其中既有产业集聚的原因，也有人际网络同质性的影响。人们天生倾向于跟自己相近的人打交道，疏远那些八字不合的人，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同质性带来的一个好处是，由于背景相似，人们可以更好地预测身边的人的行为和反应，降低工作和生活中的不确定性。相比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远房亲戚，你肯定与你身边的同学或同事更能相处得来。

但是，同质性也会带来负面影响，比如社会固化。富人的财富会一代代传递下去吗？穷人会永远没有翻身之日吗？你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比你父母的更好吗？社会固化的出现，是由于人们被束缚在出生或成长的环境中，人们所根植的人际网络无法提供取得成功所需要的信息和机遇。

从社会网络的角度来看，同质性首先影响父母掌握的信息以及培养子女的方式。劳动经济学中的一个经典问题是，受教育水平与收入的关系。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经常看到，拥有大学学历和没有大学学历的人的工资差距在扩大，好专业和差专业之间的收入差距也在扩大。因此，社会固化首先表现在教育的固化。低学历的父母在他们的社会网络中获取教育信息的手段和渠道有限，他们的子女获得的教育资源自然也有限。

根据《人类网络》一书的数据，在上小学之前，美国高收入家庭的儿童比受救济家庭的儿童已经多听了大约3000万个词汇。这一巨大差距主要来自父母给孩子讲话的词汇量。儿童使用的词汇中，有86%至98%来自父母的词汇表。词汇量影响儿童的语言和阅读技能，这种早期的互动效应的积累会越来越大。孩子更早学会阅读，便能够摄取更多的知识，表达能力越强，日后就能够更好地应对周围世界。孩子知道的越多，成绩会越好，获得的奖励会越多，反过来会进一步鼓励孩子学习。这也正是早教之所以越来越受到家长重视的原因，赢在起跑线上虽然听起来很功利，但事实却是残酷的。

教育的差距在出生时就已经确定了。在中国，不同地区和不同生活环境的家长对于教育的投入也有很大差别。北京海淀区教育资源丰富，但竞争也同样激烈。之前有一个笑话，一位家长问孩子四岁，英语词汇量只有1500个左右，是不是不太够，对方回答，在美国肯定够了，在海淀区肯定不够。繁重的课外辅导班让孩子和家长都叫苦不迭，但真要是不让孩子去上辅导班，恐怕大多数家长都不会愿意，因为班里其他孩子都在上辅导班，同辈压力如今出现的越来越早，这正是社会网络带来的外部效应的影响。这种外部效应也是人类网络的一个基本特征。

教育的固化不仅体现在早期教育，在高等教育阶段同样如此。2011年《南方周末》曾刊发了一篇文章《穷孩子没有春天：寒门子弟为何离一线高校越来越远》，文章指出了高等教育固化加剧的严重现象，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根据文中数据，1978年到1998年，来自农村的北大学生比例约占三成，这一数字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下滑，2000年到2011年，考上北大的农村子弟只占一成左右。类似的现象同样出现在美国，上层家庭的孩子进入美国名校的机会是下层家庭孩子的20倍以上。早期社会网络带来的教育资源不均不断积累，到了高等教育阶段，这一差距已经很大。社会网络资源丰富的家庭能够为孩子提供多种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高考早已不是唯一的选择。

《人类网络》写道，收入差距并不是影响大学择校的核心因素，信息的差距才是。许多低收入美国家庭缺乏相关教育信息，自己的社会网络也没有这样的资源。有些家庭被想象中的高昂学费吓退，完全不知道还可以申请经费资助。他们的孩子在申请入学时，对自己要做的事完全没有概念，甚至找不到最适合的学校。在中国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许多高中生对于大学专业不够了解，选专业全凭个人喜好和主观印象，导致误入天坑专业或不适合自己的专业，错失通过大学教育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信息是理解教育差异和社会流动性的关键，而信息主要来自父母及其子女生活的社群。从资本的角度看，信息和网络都属于社会资本，而所有类型的资本都是可以继承的。孩子成长的特定家庭和社群构成了他们社会资本的基础，而同质化现象限制了这类资本的流动。同样，收入和教育背景的人的聚居意味着社群之间彼此隔离，社群高度集群化。有钱人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生活在一起，穷人和缺乏教育的人生活在一起，信息的流动受到限制，人们的行为和选择被锁定在固有的人际网络之中。

即使离开校园找工作，社会网络效应依旧伴随着每一个人。有内推或者重量级人物的推荐，要比简单的海投简历成功率高得多。人际网络和社会资本直接影响获得何种工作以及何种待遇。人际关系越多，即中心度越高，参与的面试越多，找到合适工作的概率和预期工资水平就越高。如果你有许多在职场风生水起的朋友，即特征向量中心度越高，那么你找到好工作的机会也就越高。同质性此时会起到积极作用，因为这些与你同专业和同行业的朋友会给你提供贴合度最高、最有用的信息。在这个时候，信息的精确性和有效性将起到决定作用，有时，一个简单的信息就可能会帮助你找到一个好工作。

对于雇主来说，推荐也是一种更加高效的招聘方式，因为推荐这一行为往往包含了应聘者的可信度和其他相匹配的个人特征。虽然海投的申请人中或许有符合要求的人才，但要让雇主从海量候选人中筛选仅有的几个优秀人选，成本太高。类似的现象也存在于学术圈，申请博士或者寻找教职时，如果有学术权威的推荐信，那将大大提高面试机会甚至成功率，有时推荐信甚至是必须的申请材料。

那么，如何克服社会网络同质化效应带来的负面影响呢？信息和行为模式通过人类网络传播，信息越多，越容易扩散。因此，作者的建议是，给缺乏信息和机遇的人提供相应资源，比如告诉年轻父母早教的重要性，如何进行早教，如何帮助孩子学习。在高等教育和职业发展阶段，鼓励低收入家庭的学生上大学，并提供相应便利，帮助困难家庭的学生申请学校，提供资金支持。研究证明，这种实际的帮助行动能够取得较好的效果。

上面介绍完第一个方面，社会固化，接下来是第二个方面，金融网络。

金融市场是社会网络的代表。这里先举一个社会网络带来的正面例子。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教授阿比吉特·班纳吉和埃斯特·迪弗洛因在减少全球贫困问题上的社会实验研究而获得了201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他们曾对如何在低收入国家提高小额贷款项目的效果进行研究。在某贫穷地区，为了给小额贷款项目做宣传，银行找到村里的教师、店主和一些团体的组织者，他们被认为是影响力最大、最有利于帮助传播消息的人，因为他们处在当地网络的中心，有着较高的特征向量中心度。此外，要让消息传播得更广，需要发挥传播中心度的作用，通过信息的传播，形成一个覆盖范围尽可能大的网络。

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银行将贷款只发给女性，且每个家庭只能获得一笔贷款。获得贷款的女性五人分为一组，对贷款承担连带责任，一人违约，所有小组成员都将被视为拖欠贷款。这一违约责任后来还被扩大到其他小组，多次出现违约会让整个村子无法获得贷款。而如果按时还款，借款人之后可以获得规模更大的贷款。这种连带责任带来的好处是：第一，给小组成员带来名誉和社会压力，提高他们还款的积极性；第二，小组成员有动力互相帮助，向没有还款能力的人伸出援手。这一贷款机制带来的结果是，该地区基本上没有出现违约行为。这一小额贷款制度的形成是社会网络应用的典型案例。

接下来，让我们把视角从欠发达国家转移到发达国家。全球化和信息技术的发展极大地提高了金融网络的密集程度。虽然投资更加分散，但危机带来的连锁反应很容易带来整个金融系统的崩溃。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起始于美国投资银行雷曼兄弟的破产，该银行当时对次级抵押贷款的风险敞口过大，而这背后还有房利美和房地美两家金融服务公司将债权打包出售并提供担保，贝尔斯登等投行重仓投资抵押贷款，美国大型金融机构在其中环环相扣。当房地产市场泡沫破裂时，整个金融体系便出现全面崩溃。

在电影《大空头》中，几位主角在金融危机发生之前到美国各地的房地产市场进行实地调研，发现了其中的巨大泡沫，提前觉察到金融市场的隐患，并通过做空次贷而获益。事后不少人讨论，如果当初美国政府救助雷曼兄弟，造成的影响范围是否会减小。本书作者认为，从网络视角来看，与其让事态扩大，危机扩散越来越广，不如在较早的时候就采取行动阻止传播，这样困难更小，成本也更低。《纽约时报》记者索尔金将这样的大型企业描述为“大而不能倒”，而杰克逊教授则从金融网络的紧密程度将其称为“密而不能倒”。

不过，金融网络有其特殊性，提高中心度、建立更多的联系并不总会增加金融网络中的被感染风险。相比于只同一家企业签订合同，有更多的交易伙伴其实会更加安全，因为投资组合的分散化能够降低风险，当然前提是相互之间风险敞口较小。最容易发生风险的是金融网络的中间地带，即处在网络中的中心位置，这些企业往往规模很大，与几乎所有企业都有交易，但从交易量来看，这些大企业的主要业务却都仅限于少数几家伙伴，且这些商业伙伴同样规模很大。在此种情况下，核心企业之间风险敞口极大，如果出现违约，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传染。正如2008年金融危机，头部金融机构的规模均十分巨大，大部分中小企业不得不与之发生交易，金融巨头发生危机必然传染到整个金融体系。

金融被称为信心的游戏，因此对于金融网络而言，可怕的是发生银行挤兑，恐惧会迅速蔓延，显赫人物的公开发言和行为会影响金融市场走势。这些人物在作者定义的几大中心度概念中均处于顶尖位置，比如索罗斯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一手操纵资金做空股市，一手在媒体上放风看空市场，将自己在网络中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大。电影《大而不倒》中，处在危机中的雷曼兄弟希望巴菲特能够出手相救，也正是希望借助股神的影响力稳定市场情绪。

以上是第二个方面，金融网络。接下来介绍第三个方面，新闻传播。

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人们时刻都面临权衡取舍。本科毕业时面临升学和工作的取舍，找工作时面临高薪与编制之间的取舍，买房子时要权衡户型、价格、学区等因素。每个人在作出决定之前都会去收集相关信息，这些信息可能来自网络或书籍，也可能来自亲朋好友的经验之谈。此时，你周围的社会关系和人际网络对你的信息收集起到决定作用，信息的来源变得十分关键。

我们在收集和处理信息时会有意无意地使用加权的方法，也就是说，你对某些信息源或者某些朋友的意见尤为看重，他们的观点对于你决策的影响程度更高。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决定了我们在多大程度受他人的影响，特别是后者。

互联网带来了信息的多元化，但也给信息的产生和扩散造成了扭曲，虚假新闻的扩散速度比以往更快。正所谓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网络上某个话题一出现，同时也会出现大量可靠和不可靠的消息，互相纠缠的信息源越多，人们就越难了解真相。纳特·希尔弗因为利用大数据预测美国总统大选而名声大噪，他在《信号与噪声》一书中将繁杂信息中的有价值信息称为信号，那些没有意义的信息则是噪声。在信息爆炸时代，很多以往的预测方法都失灵了，原因就是预测者受到越来越多的噪声干扰，而忽视了真正的信号。噪音比越高，我们离真相越远。

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越来越依赖于人际网络，追踪朋友动态成为新的信息来源。这种同质性已经带来严重后果，我们的思想变得愈发固化，只能接受那些与自己观点相近的看法，而自己不喜欢的观点则被有意忽视或者被淹没在信息的洪流中。我们获取信息的人际网络变得更加狭小，我们被困在信息茧房中。放到整个社会中，某一社群会强化自身的观点，而不去接受不同观点，狭隘的信息输入与回声室效应相结合，使小社群形成更加强烈的共识，不同社群之间的沟通渠道被封锁，整个社会将变得更加撕裂和偏激。人类网络的同质性效应在政治极端化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近年来，欧洲国家的极右政党无一不是通过这一途径兴起的。

另一方面，新闻供给方的质量也在下降。在纸媒时代，一名优秀记者深入前线发回的独家报道能够成为社会重大事件。可是到了互联网时代，高质量的报道一经发出，瞬间会被其他人引用、加工，甚至断章取义，扩散到世界各个角落。第一时间的独家新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高附加值和影响力，内容更加短小、标题更加吸引眼球的新闻成为新宠，长篇深度报道失去了市场。我们已经习惯于“太长不看”这一常规动作，连日常写作都变成了每段只有一两句的迷你形式。

以上就是我要给大家介绍的关于社会网络的三个方面。杰克逊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人们的行为和机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亲友和熟人，我们需要依赖亲友、熟人构建的网络来找到工作和获得晋升，一个人的成功离不开一个强大的人际网络。《人际网络》一书的译者余江认为，人始终生活在社会网络中，他对你或许像空气一样无感，却又一刻不曾离开。

既然人际网络这么重要，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呢？杰克逊教授给出的建议是，也许你身边有很多朋友，但是一个人的影响力不仅取决于有多少朋友，还取决于那些朋友在网络中的位置。尽量让自己成为几个相互隔绝的团体之间的联系人，成为有益信息的来源。另外，要重视与社交圈之外的人的交流，丰富自己的信息渠道，减少同质性的负面影响。

我对《人类网络》的推荐就到这里了。以上我讲述的内容，即于2019年7月中信出版社出版的人类网络，希望我的推荐能帮助你读懂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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