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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傲慢、妄想和通用电气的没落
铛铛铃2025-11-22【管理】694人已围观
简介
这是一本企业传记，它讲述的是美国工业巨人通用电气的故事。但不是讲它如何崛起，而是讲它在最近20年中如何史诗级衰落。可以说，这是一本通用电气版的大败局。
在通用电气的鼎盛时期，它在美国社会的存在，就好像三星在韩国社会的存在，无孔不入。就像书里描述的，通用电气生产的工业机械让电网通电，照亮了美国的家庭和厨房。它制造的发动机，使美国战斗机、商业客机，甚至空军一号翱翔于高空。它的贷款机构支持了麦当劳加盟商，并将铁路机车出租到了北美各地。它的超声波图像被传送给了准父母，它的X光片能显示出是否骨折，它的核磁共振成像仪能扫描人体器官并确认肿瘤的位置。美国人从通用电气制造的冰箱里拿出零食后，返回到沙发上，观看同样由通用电气制作的电视剧《宋飞正传》和《老友记》。可以说，通用电气不仅仅是一家公司，它更像是一个深深嵌入美国社会的公共机构。它拥有和美国政府同等的金融、信用和信任。它发行的企业债券，长期拥有最高的3A信用评级，连续多年在《财富》杂志全美最受推崇公司评选当中名列榜首。2000年，通用电气的市值接近6000亿美元，是美国市值最高的企业。
然而，通用电气的过去有多伟大，它后来的衰落就有多触目惊心。鉴于通用电气在美国工业史上的地位，它的衰落意味深远，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2000年，通用电气的市值达到历史高点之后，就掉头向下，一路跳水。到2018年的时候，总市值只剩下了600亿美元，也就是说只剩下了巅峰时期的1/10。也正是在2018年，通用电气股票被踢出了道琼斯指数，它的位置被美国连锁药企沃尔格林取代。要知道，通用电气在100多年前，就是道琼斯工业指数的首批12支创始成分股之一，被剔除可以说是通用电气历史上最耻辱的时刻。
那么2000年之后，通用电气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要知道，通用电气并不是像诺基亚、柯达那样，是被一种划时代的领先技术甩下的。目前，通用电气在航空发动机、涡轮机、核磁共振设备等领域，仍然是世界领先的。同时，通用电气似乎也不差钱，它一直在全球收购各种优质资产。2001~2017年，通用电气平均每年有46起并购案，年交易额为350亿美元。其中最有名的一次并购，恐怕就是2015年，斥资140亿美元收购法国阿尔斯通的电力业务。然而这些并购并没有明显提振通用电气的业绩。从外界看，通用电气就好像是一个巨人，由于某种不明原因在加速衰老。而这本书就是要带我们来探究这个谜底。
这本书的作者是《华尔街日报》的两位资深记者，他们曾经长期跟踪报道通用电气，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料，在书中披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当事实层层揭开，真相发人深省。接下来我们分三个部分来展开分析：第一部分，为什么说911事件对通用电气的商业模式造成了冲击；第二部分，安然事件为什么会引发公众对于通用电气的诚信质疑；第三部分，通用电气砍掉金融、回归工业之路为什么失败了。
现在我们就进入第一部分。如果你看过一些有关通用电气的媒体报道，你会发现人们对于通用电气衰落最容易的归因就是接任的领导人能力不行。的确，从时间上看，通用电气走向衰落的拐点，就是它的CEO换届之时。2000年11月，美国商业史上的传奇CEO杰克·韦尔奇正式宣布，将交班给下一任CEO杰夫·伊梅尔特。杰克·韦尔奇担任通用电气CEO整整20年，是他一手把通用电气带上了巅峰。他推行的六西格玛标准、数一数二原则，成为了商界的铁律。伊梅尔特是韦尔奇从几十个候选人当中千挑万选最后确定的接班人，被给予了厚望。没想到在伊梅尔特任上，通用电气每况愈下，跌落神坛。有人认为是韦尔奇看错了人，伊梅尔特夸夸其谈，徒有其表，难当大任；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认为祸根是韦尔奇时代埋下的，韦尔奇时代的一些做法让通用电气走入歧路，积重难返，伊梅尔特回天乏力，就算换了别的继任者，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还有人认为，两个人该各打50大板，韦尔奇时代留下的隐患，伊梅尔特不但没有拆除，反而进一步加剧，比如过于依赖金融业务，做大量无关的多元化并购等等。到底是谁的锅，我们在这先不下结论，我们先来看看伊梅尔特接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他确实运气很背。2001年9月，伊梅尔特刚刚走马上任几天，就发生了911事件。撞上大楼的飞机是由通用电气租赁给航空公司的，而被撞的纽约世贸大厦，又是通用电气的保险部门承保的，意味着通用电气将付出巨额的保费。还有航空公司的大面积停运，会直接减少通用电气的飞机租赁、航空发动机零件和维保的收入。根据通用电气估算，911事件给他们造成的直接损失为6亿美元。此外还有长期的影响，911对美国经济基本面造成了冲击，通用电气从电力、塑料到信贷的各个业务线都会受影响，公司很难保持原来的增长目标。不过对伊梅尔特来说，911事件最大的冲击不是直接的经济损失，也不是长期的业绩目标，而是公众对于通用电气的信心动摇了，通用电气独特的商业模式首次引起了公众质疑。
通用电气独特的商业模式是什么呢？和美国其他的工业集团相比，通用电气最为独特的地方是金融与实业的双轮驱动。在韦尔奇时代，通用电气并不是一家纯粹的工业企业，而更像是日本的三菱、三井等大财团，也就是在一家大银行庇护之下的一群关联企业。这家大银行就是GE金融，GE就是通用电气的英文简称。它的业务涵盖保险、信用卡、地产、按揭、飞机租赁等等。在很长时间里，GE金融是美国的第七大银行，GE金融创造的利润占集团总利润的一半以上。顺便说一句，通用电气这种独特的商业模式，也许和他的企业基因有关。在通用电气的各种官方宣传里，都称它的创始人是大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好凸显企业的研发制造基因。但实际上，通用电气的真正缔造者是一位金融大亨，JP摩根。当时爱迪生的通用电气公司陷入财务危机，被摩根收购，摩根把他收购的几家电器企业和爱迪生的公司合并在一起，成立了GE集团。爱迪生本人只在GE的第一届董事会当中短暂任职，后来他为了给自己的实验室筹钱，很快就把通用电气的股票卖掉了，从此和这家公司再没什么瓜葛。换句话说，通用电气的基因里本来就兼具工业和金融双重属性，而金融属性在韦尔奇时代得到了放大。
金融业务对GE集团的重要程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1999年《财富》500强榜单当中，标注通用电气的业务类别不是电气设备，而是多样化的金融服务。不过这种定位是通用电气不接受的，当时韦尔奇专门就这一点对《财富》提出了抗议，要求他们修改。为什么保持工业企业身份，而不是金融公司，对于GE这么重要呢？这里面暗藏玄机。由于金融公司的风险比较高，资本市场给到金融公司的市盈率要低于工业公司，所以强调通用电气的工业公司身份，有利于他们维持股价。更重要的是，通用电气的工业巨头身份，让他在长达半个多世纪里享有3A信用评级，能够以非常低的利率发行企业债券。这样一来，GE金融的融资成本就比一般的金融机构要低不少，它利用这些廉价的资金来开展金融业务，当然就比其他的金融同行更有优势。换句话说，通用电气的工业企业身份，让它能够获得低融资成本，从而顺利地开展金融业务，为通用电气赚取比工业部门高得多的利润。对此，通用电气的投资者们当然是乐见其成，GE有着工业企业的低风险、高信用，同时又能赚取金融行业的高利润，这种看上去堪称完美的双轮驱动模式，让GE股票一直深受美国广大股民的青睐。
然而，911事件发生后，GE金融中的保险业务损失惨重，GE股票大跌，这使投资者们第一次意识到，通用电气的双轮模式并不是像他们以为的那么安全，它的金融业务同样具有重大的潜在风险，只不过之前被它的工业巨头定位掩藏起来了。在资本市场，信心比黄金珍贵，911对通用电气的打击，远不止6亿美元的直接损失，更重要的是投资者信心的动摇，这是让伊梅尔特真正头疼的事情。伊梅尔特说，他就好像是刚拿到一所房子的钥匙，结果这房子突然着火了。
就在伊梅尔特想方设法稳住公众信心、维持股价不崩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另一件意外事件发生了，这就是安然财务造假事件，这也是我们第二部分要说的重点。2001年10月，就在九·一一事件后不久，全球最大的能源企业之一安然公司被曝出财务造假丑闻，安然的股价暴跌，一个月以后宣告破产。一位通用电气的董事后来说，对伊梅尔特而言，最糟糕的还不是911，而是安然事件，还有针对这个事件颁布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安然事件会对通用电气造成冲击呢？咱们这就展开来说说。
安然的造假方式，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利用金字塔式的多层控股链，以最少的资金控制大量的企业，组建起一个有3000多家子公司与合伙公司的庞大的企业组织。安然利用这些子公司做大量的关联交易，根据美国通用会计准则，对于股权不超过50%的子公司，不用合并他们的会计报表，也就是说，这些子公司的负债不会反映在总公司的财务报表当中，这样安然就达到了虚增利润、隐瞒巨额债务的目的。为了掩盖真相，安然的管理层创造出了一套非常复杂的财务结构，不仅一般的投资者看不懂，就连华尔街的分析师和会计学教授都搞不明白。安然丑闻爆出后，在美国资本市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安然并不是那种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直到倒闭的时候，它还拥有大量的实物资产和业务。而且安然为了平衡账目做的处理是符合会计准则的，只不过是巧妙地钻了当时会计准则的某些漏子。从一定程度上说，利用会计方法来粉饰财务报表，是美国上市大公司的通行做法。安然事件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短短几个月内，环球电讯、世通公司、施乐公司先后被曝出财务造假，环球电讯和视通公司很快倒闭破产。投资者不禁会想，同样是拥有复杂结构的大工业集团，同样是业绩表现多年优秀，同样使财务制度复杂且不透明，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通用电气呢？
这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上，外界对通用电气财务操作的不透明早有质疑，但是都被GE高层强硬怼了回去。通用电气的CFO公开表示，我们是一家非常复杂多元化的公司，外面的人无法理解它的全部细节，投资界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我们有很多不同的业务，我们能利用它们实现一致可靠的利润增长。他的潜台词是，通用电气的投资者，只要对股票收益率满意就行了，至于通用电气到底是如何实现利润的，你们不必了解细节。在韦尔奇时代，公众投资者还能够接受这种说辞，而现在在911和安然事件的双重压力下，就没这么好糊弄过去了。
根据本书作者的披露，通用电气虽然不至于像安然那样公然业绩造假，但确实一直在系统性的粉饰财务报表，或者用业内行话说，通用电气进行了高明的盈余管理。要知道工业部门是有景气周期的，工业周期的波动会影响公司年报利润，但是投资者不喜欢波动，投资者喜欢每年都有稳定的、可预期的收益。在投资者看来，一家公司如果业绩时好时坏，说明经营风险比较大，而那些业绩连续多年稳定增长的公司才是好公司。在很长时间里，在所有的工业集团当中，只有通用电气能保持长期稳定的每股收益。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通用电气真的可以逃脱工业周期的影响，而是因为有GE金融这根魔法棒在手，通用电气总能在账面上实现既定的收益目标，可以说是GE金融为通用电气烫平了周期。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在每个季度的末尾，卖出和买入资产来调整财务报表上的收益。比如在2002年秋季，通用电气发现，他们在本季度的利润将大大的低于投资者预期，于是他们决定出售自己的电子商务业务，以获得3亿美元的收入，这会让通用电气的利润表一下子变得好看。但问题是，潜在的买家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收购，这个时候，GE金融出马了，它购买了潜在买家发行的2亿多美元的企业债券，这样潜在买家就可以拿这笔钱来收购通用电气的电子商务业务，换句话说，通用电气借给买家2亿多美元，让他来收购自己的电子商务业务，来实现自己的利润目标。这种操作在韦尔奇时代并不稀奇，但是安然事件之后，伊梅尔特再这么干，就引起了投资者的广泛质疑。
通用电气另一个调整收益的手段是频繁并购。前面我们说了，通用电气作为工业公司，有比较高的市盈率，而如果他收购了一家市盈率比较低的公司，那么它的利润就会自动的增加。比如书里举的例子，如果通用电气的市盈率是40，那就意味着当它的股价为40美元的时候，它每年的每股收益是一美元。如果通用电气收购了一家市盈率为十的公司，那么这家公司每40美元的股票收益为四美元，通用电气基本上是用一美元的利润，换取了三美元的新利润，但是他除了完成一笔交易之外，其实什么也没做。换句话说，每当通用电气的利润表现不理想的时候，只要它收购一家低市盈率的公司，就能立马改善利润结构。
那么通用电气频繁收购的资金从何而来呢？工业企业一般不会有太多的闲置资金，这背后还得靠GE金融。前面说了，GE金融利用通用电气的3A信用评级，可以用较低的利率发行短期债券和商业票据，介入巨额的资金。这些钱可以用于并购，也可以用于发行利率更高的长期贷款，从而赚取差价。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会出现期限错配，也就是说通用电气介入的是短期资金，却把这些资金用于长期投资。那么一旦市场情况有变，发生危机，通用电气无法再从市场上筹到短期资金，那么它将面临巨大的偿债风险。当时已经有市场研究机构指出了这个问题，但是通用电气坚称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直到911和安然事件后的第三次打击来临，那就是2008年金融危机。
2008年9月15日，就在雷曼兄弟宣布破产的当天晚上七点，美国财长保尔森、纽联储主席盖特纳和伊梅尔特在一起开会，会议的议题就叫“通用电气的问题”。GE金融当时也涉足了大量的次贷业务，不过更严峻的挑战是，前面说的期限错配问题。市场信心的崩塌，让这一金融无法再顺利发行商业票据来获得短期的资金，通用电气即将面临流动性枯竭。关键时刻是巴菲特出手，购买了30亿美元的通用电气优先股，美联储也出台救助措施，设立商业票据融资机制，直接从通用电气这样的高评级发行人的手中购买短期的商业票据。同时，美国政府为通用电气等大企业发行的商业票据提供担保。最终，通用电气利用政府担保，发行了数目惊人的4328笔商业票据，募集了1310亿美元的资金，这才缓过劲来，免于破产倒闭。
金融危机给通用电气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美联储派出专门团队驻扎在GE金融，对他的财务状况进行日常监督，让他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调整集团报表。更重要的是，标准普尔和穆迪先后下调了通用电气的信用评级，失去了3A信用评级，这一金融的融资成本被抬高，无法实现盈利。在金融危机之后的5年当中，持续的亏损，曾经的利润引擎变成了如今的业绩拖累。金融企业的高风险特性，也让市场对通用电气的市盈率进行重新校正，股价更加的萎靡不振。
在这种情况下，伊梅尔特决定壮士断腕，做出重大的战略调整，出售GE金融的大部分业务，回归工业核心。2015年4月，通用电气发布公告称，它将出售GE金融的大部分业务，预计将获得350亿美元的现金。伊梅尔特打算用这些钱干两件事儿，一是继续并购优质的工业资产，来进一步夯实通用电气在传统优势领域的地位；二是推进数字化，打造一个世界级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按照伊梅尔特的设想，这两部战略如果成功了，他们就能够替代GE金融，成为新的利润增长点。公告发出后，市场对通用电气的战略转型寄予了厚望，通用电气的股票提振了不少。
然而可惜的是，这两部战略设想很好，落地却很糟糕。先来看收购这块儿，就在2015年底，通用电气斥资140亿美元，收购了法国阿尔斯通的电力业务。阿尔斯通被誉为法国的国之重器，全球发电站大约1/4的燃气涡轮机来自阿尔斯通，而通用电气则占据了全球市场1/3的份额。通用电气收购阿尔斯通之后，就能基本垄断全球燃气涡轮机市场，从而获得超额的利润。由于涉及国家安全，这笔交易旷日持久，法国政府、欧盟、美国司法部先后介入，整个并购过程被写成了一本书《美国陷阱》，得到听书也有解读，很推荐你去听一听。在这里我们先抛开具体的并购细节不提，来看看通用电气耗费这么大周折才拿下的阿尔斯通，是不是真的给他带来了设想当中的高利润呢？
伊梅尔特没有想到，就在并购后的两三年里，全球电力市场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太阳能、风能等新能源发电迅速增长，而传统的燃气涡轮机市场不断的萎缩，那些价格昂贵的大型涡轮机大量的积压在库房，无法实现销售。2017年，通用电气亏损60亿美元，2018年亏损228亿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亏损来自电力业务。到2019年，通用电气宣布裁掉阿尔斯通燃气涡轮机部门的1000多名员工，结果引发法国政府和当地工会组织的强烈抗议。事实上，除了收购阿尔斯通，伊梅尔特主导的其他几笔大的并购案，事后看来也是败笔。通过并购来增强通用电气的传统优势领域，这一步没走通。
再来看通用电气战略转型的第二部，也是被伊梅尔特寄予厚望的工业互联网平台Predicts。按照设想，这个工业互联网平台可以连接通用电气生产的所有机器设备，从航空发电机、海底石油分离器到核磁共振成像仪，并且实现所有设备的数据收集、数据存储、数据挖掘与数据共享，从而大幅提高设备的使用效能。为此，伊梅尔特在2015年宣布成立通用电气数字部门，花50亿美元来打造它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即使按照通用电气的标准，这也是一笔巨额的投资，相当于一款全新喷气发动机的研发预算的一半。此外呢，通用电气还投入了大量的广告营销费用，来宣传这个平台，好改变通用电气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让自己从一家老牌的传统工业集团转变成一家更具创新色彩的全球数字化工业公司。
但问题是，伊梅尔特看到了工业互联网平台的前景，却大大低估了实现它的难度。各种机器的形态、用途千差万别，要实现统一的操作系统、统一的数据协议和统一的编码标准，在云端保存所有的数据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实现，成本也高得难以想象。事实上，就连同类机器之间的数据共享，还都实现不了呢。比如核磁共振成像仪，在短时间内就会产生海量的数据文件，太大，根本没办法在医院和临床医生之间快速地完成实时的数据分析、文件传输和机器学习。最终，这个烧了几十亿美元建立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并没有给通用电气带来明显的竞争力提升和利润改善，还得不断的往里投钱，成了一个无底洞。
到2017年，伊梅尔特推动的两大转型战略基本宣告失败。伊梅尔特于当年6月宣布辞职，他的继任者约翰·弗兰纳也没能力挽狂澜，通用电气的股票持续下挫，跌破了十美元。通用电气被踢出道琼斯指数，评级机构再次下调他的信用评级。弗兰纳只干了14个月就被解雇，成为通用电气历史上最短命的CEO。接替弗兰纳的CEO叫卡尔普，如果说韦尔奇和伊梅尔特时代，通用电气的主旋律是买买买，那卡尔普时代的主旋律就是卖卖卖。
在卡尔普的主导下，通用电气出售了运输业务、油气业务、生物制药业务等等等等，就连源于爱迪生公司的照明业务也出售了，好减轻通用电气的巨额债务负担。然而，所有这些瘦身举动，还是没有让通用电气止跌，它的股票进一步下挫到了七美元。到了2021年11月，通用电气宣布了重大的重组计划，要在几年之内将公司一分为三，就是把GE医疗业务和GE能源业务先后拆分出去，独立上市，原来的通用电气公司只保留航空业务，成为一家专注于生产航空发动机的公司。这是通用电气最后的突围，丢下全部辎重，让最后的三支精锐力量各奔前程。消息一出，业内人士无比唏嘘，有媒体评论说，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实力最强、业务最复杂的工业帝国解体了。
回顾这段通用电气的衰败启示录，你会发现，一个复杂体系的衰落，往往不能归咎于某个具体的人或者某个单一的决定，它是一系列复杂因素的合力。当然，在通用电气的起落中，GE金融是其中一个关键的因素，这一金融在带来高利润的同时，也带来了高风险，同时长期掩盖了工业部门效率低下、创新动力不足的问题。等通用电气反应过来，想要戒掉金融依赖却为时已晚，时代已经变了。这一金融对于整个通用电气来说，可以套用一句西方名言：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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