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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爱与性,灵与肉,救与逐,忠与叛

铛铛铃2025-08-24文学27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推荐阅读的书是《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这本书是米兰·昆德拉最负盛名的作品,以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的特定政治事件为历史背景,从高压政治环境下知识分子们的命运和性爱关系入手,探讨了一系列关于存在和生命的哲学问题。

阅读这本书,可以领略大师超凡的洞察力和绝妙的文笔,也可以触动你的生命体验,帮你反思自己的精神困境和人生态度。

对于很多读者来说,大多数的书只读一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而这本书幸好属于那种常读常新的经典。我在很久以前看过,那个时候呢,似懂非懂,感受最深的就是昆德拉运用隐喻的功底,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重读的感触更深,能够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很多人对这本书并不陌生,书名也是随处可见,甚至被当作是高逼格文艺范儿的代名词。那么这个凝聚了作者大师级洞察力的书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揭示的是轻与重永恒的两难困境和存在悖论。人生而在世,都处于一种被遗弃的弃儿状态,只有生活的真切和实在、沉重的必然和背负、宗教般的虔诚和坚韧,或许才能让人离自由的天堂更近。但是如果到头来清醒地发现,人生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闹剧,那这样的背负和坚守的意义到底何在呢?这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为了摆脱沉重的精神束缚,对外在的世界决绝地抱着一种通透、超然和玩世不恭的轻松态度,似乎才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之道。然而这种轻易,同时又是一种远离大地、无根的漂浮状态,所有的逃离和背叛走到极端,就会迷失在虚无和厌世当中,变成另外一种负担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每个人的生命体验是不同的,到底应该选择轻还是重,这取决于你的人生态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生命是不可能重新来过的,我们不能预测哪一种选择会更好,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选择,然后背负选择的结果。

昆德拉在书中运用了大量自然贴切又一针见血的隐喻,举轻若重地为我们揭示了所有人都可能面临的精神困境,那就是存在的荒诞和生命的孤独。当然,他依旧没有放弃探讨人的自由的可能性。书中对轻与重、灵与肉关系的展现,暗示我们如何在两难和悖论中找到一种中庸式的平衡,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救赎之路吧。

就像卡尔维诺笔下住在树上的男爵,存在于大地和天空之间,既不受大地的束缚,也不会迷失于天空之中。我们人类似乎永远都在向往和期待这样的境界,而又不知道这样的境界何时才能眷顾我们。

尼采与哲学家们常常纠结于这样一个永恒轮回的话题:如果人的经历能够不停的重演,那会怎么样呢?这似乎也是很多人都在期待的景象。如果生命能够重来,我将如何如何,似乎这样就能够弥补过去犯下的很多错误,继而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生命是不能重来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世界秩序。生活就像一幅永远没有机会完成的草图,你没有办法事先检测各种选择的优劣,也没有办法重新弥补犯下的过错,更没有办法生活在别处,去体验很多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一次性转瞬即逝的生活,轻得就像过眼烟云,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很快就会自动地原谅和淡忘一切,就像一句德国谚语说的那样: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压根儿没有发生过。这容易造成我们道德上的堕落,把轻松变成一种轻浮,比如对战争惨痛代价的遗忘。

可是同样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能够忍受某个场景像噩梦一样不停的重现吗?永劫回归,意味着我们将会被钉在永恒轮回的十字架上,那将成为难以承受的最沉重的负担,而我们的生活却可以用其全部转瞬即逝的轻松来与之抗衡。所以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再让你选择轻松的转瞬即逝与沉重的永恒轮回,你会选择哪一个呢?这本来就是两难的悖论。

然而,沉重便真的沉重,轻松便真的轻松吗?沉重其实往往意味着我们离大地更近,就像一棵树那样扎根于大地之中,这种沉重其实是一种真切的踏实,而所谓的轻松则更像是无根的灵魂,漂浮于茫茫天际之外,是脱离了大地和真实生活的空虚。

上帝折磨了托斯托耶夫斯基们的一生,存在还是死,折磨了哈姆雷特们的一生。同样,沉重还是轻松,终将折磨我们所有人的一生。

眼下,我们的主人公托马斯就在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要不要与特丽莎在一起,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个一般的择偶问题。

托马斯10年前就离婚了,他跟前妻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两个人有过一个儿子,那也不过是冲动的意外产物罢了。前妻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但却剥夺了托马斯的探望权,为此,托马斯的父母对他意见颇深。虽然托马斯对此采取一种不甚在意的逃避态度,但是这段失败的婚姻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渴望女人,但是又害怕女人,似乎对寻找真正的爱人已经绝望了,却又不愿意将就,于是就变得越来越玩世不恭。

作为医生的托马斯给自己开了一剂药方,他和很多女人发展出了一种互不干涉、自由的性友谊。他和她们保持周期性的性关系,但是从来不愿意留她们过夜,因为在陌生人的身边,他无法入睡。对他来说,做爱和共眠那是两码事,肉体关系和真正的爱情是两码事。这种飘在云上的日子似乎挺不错的,时间久了,托马斯已经完全离不开这剂疗伤妙药了。让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叫特丽莎的女人会变成一个意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他从云端拽了下来,把他从药罐子里捞了出来。

托马斯和特丽莎相识于一个离布拉格不远的小镇,当时呢,托马斯去那出差,特丽莎则在托马斯下榻的那家旅馆做招待。托马斯离开十天之后,特丽莎去布拉格找他,两个人呢,就睡在了一起。当天夜里,特丽莎得了流感,一直是高烧不退,在托马斯的公寓里面待了十个星期,这却打破了托马斯一直以来的不成文规矩。

托马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什么样的感情,她不过是个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招待而已,可是明明就是哪儿变得不一样了,而她自己又很不习惯。特丽莎总是在睡觉的时候紧紧抓着他的手,对托马斯来说,她就像一个被什么人放在篮子里顺水漂到他床边的弃儿一样。也许他没有意识到这个比喻是致命的,有多少古老的神话开端于顺水漂流的弃儿,比如说罗马城的建立者罗慕路斯和犹太人的先知摩西,那是关于救赎和寻根的终极隐喻。

或许是特丽莎身上那孩子般的柔弱,激发了他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让他产生了身为弃儿的救赎者的使命感,又或者是他在特丽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再无法坚守的某些东西吧。总之这个女人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产生了跟她同床共眠的欲望,想跟她一起死去的冲动。

退烧之后,特丽莎回到了小镇,留给了托马斯那个一开始的难题,是把特丽莎叫回跟他一起生活呢,还是维持那种浪子般的独身生活呢,是继续选择飘在云端,还是承担起那种正在召唤他的沉重使命呢?

没过多久,特丽莎又回来找托马斯了,托马斯决定跟她同居,希望能够保护她、照顾她。同时托马斯觉得没有必要放弃其他的性友谊,他已经习惯了以往的生活方式,或者说离不开那些性友谊,所以呢,他继续跟那些情人们往来。

在这些情人中,有一个叫萨宾娜的画家,他和托马斯两个人是性情相投,他们都不喜欢互相的纠缠,他们对世界持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对彼此来说,双方都是最好的情人。

然而这一切对于特丽莎来说,托马斯的这种不忠是她无法忍受的。有一次,特丽莎发现了萨宾娜写给托马斯的信,从那以后,特丽莎就开始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

为了安抚和减轻特丽莎的痛苦,托马斯决定娶她为妻。他还买了一条狗送给特丽莎,并且给它取名卡列宁,那是特丽莎喜欢看的书《安娜·卡列尼娜》里女主人公的丈夫的名字。但是,这样仍然是无法缓解特丽莎的焦虑和痛苦。

托马斯再次陷入两难的困境,一方面他离不开那些情人们,另外一方面又忘不掉特丽莎从噩梦当中醒来的样子,她既无法轻松地跟情人们幽会,又无法让特丽莎安心和快乐起来。

就这样过了7年,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1968年,苏联把坦克开进了布拉格。没过多久,捷克的国家领导人杜布切克被迫向苏联妥协,整个国家避免了大规模的流血和流放,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卑躬屈膝。

为了避乱,托马斯、特丽莎和萨宾娜都移居到了瑞士。萨宾娜从日内瓦赶到苏黎世来看望托马斯,那次异国他乡的会见给托马斯的触动很大,让他深深地意识到,特丽莎和萨宾娜似乎代表了他生命里的轻与重的两极,互相排斥,但是又必不可少。

但是对于特丽莎来说,这意味着他的噩梦还要继续下去。有一次托马斯回家之后,发现特丽莎留下了一封信,信里面表明,他以为苏联入侵和侨居生活的经历会让他变得强大起来,但是他高估了自己,因为不想再成为托马斯的负担,他一个人带着卡列宁重回布拉格去了。

托马斯一夜没有合眼,开始反思这7年的婚姻生活,他有没有产生厌倦呢,似乎有。特丽莎一出走,这些年来他的嫉妒、噩梦和痛苦带给托马斯的重负,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只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再回到单身汉的自由生活,做真正的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应该把特丽莎找回来吗?捷克和所有国家都断了往来,当局也不会允许人出国,似乎从一开始分离就已经成为了定局。自己对特丽莎的感情究竟算什么呢,对受难人的安慰和拯救,过度的同情症吗?那么没有什么比这种感情更沉重的了。

想着想着,一开始的绝望就变成了忧郁。特丽莎走后的前两天,托马斯不断地给自己做工作,努力不让自己想起特丽莎,他感觉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够飞起来。到第五天的时候,这种忧郁而奇异的自我沉醉突然就中断了,他脑海里面回荡贝多芬某个四重奏的最后一个乐章,那个乐章的名字叫做“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的沉重的决心和命运,她能绕过去吗?她绕不过去。她能够忍受一个人待在苏黎世,而跟特丽莎永别吗?她忍受不了。

托马斯终于放弃了挣扎,立马到布拉格去找特丽莎。当托马斯打开布拉格家里的门,看到了特丽莎隔着距离想象中的美好被拉回到了现实,知县那种急切盼望能够见到她的愿望瞬间就消失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到了冰点。为什么非如此不可,她一生都在抗拒的,不就是这种非如此不可的沉重吗?仔细想一下,他和特丽莎的结合,不过就是一串巧合的结果,他去那个小镇,是代替另外一个生病的医生去的,她正好住在特丽莎做招待的旅馆里,那天碰巧的是,特丽莎在餐厅里当班,偶然是唯一的必然。

爱情是什么呢,爱情是这唯一必然统治下的一种轻飘失重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一连串的偶然,托马斯做出了关乎一生命运的抉择,他最终还是为了她回到了布拉格。

我们看到了托马斯生命当中的轻与重,看到了他在轻与重两难困境下的挣扎和抉择。为了摆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采取一种超然物外和玩世不恭态度的托马斯,在碰到召唤他承担沉重使命的特丽莎之后,开始重新思考和权衡轻与重的关系。当你碰到一个能够让你动摇和改变的人时,所有的不在乎都开始变成在乎,所有的轻都开始变成了重。

如果用科学术语来描述身体各部分的现在,和别人谈灵与肉这个古老的命题,就不会显得不合时宜。对于科学来说,灵魂这东西压根儿就不存在,关于是灵肉分离还是灵肉一体,这种纠结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科学主义把我们的生命和灵魂中的诗意,降成了一种迷信。

特丽莎第一次到布拉格去找托马斯的时候,就完全忘记了肉体的饥饿,她一心想要见到托马斯,为了赶路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以至于当她站在托马斯的面前,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她才意识到身体的抗议。对于特丽莎来说,身体和灵魂有着不可调和的两重性,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就喜欢照镜子,透过自己的身体来审视自己,她似乎能够看到自己的灵魂在慢慢的浮起,以此来摆脱母亲在她身上留下的过于明显的烙印。

跟很多人一样,特丽莎是两个不相爱的人荒谬结合的意外产物,她的母亲很早就抛下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跑了,父亲因为发疯被关进监狱,没多久就死了,特丽莎也就只好搬去和母亲住。母亲似乎是把自己一辈子所有的压抑和失落都发泄在了女儿的身上,她经常会当众嘲笑羞辱特丽莎,特丽莎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并且充满了负罪感,她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换取母亲哪怕是一瞬间的温柔对待。这就是为什么特丽莎总是希望她那悲伤、怯懦、封闭的灵魂,能够从沉重的肉体里面漂浮出来,让自己跟其他的肉体区别开。

特丽莎15岁的时候就被迫辍学,做了女招待,她很爱读书,很爱听音乐,这些爱好能够暂时把她从包围着她的恶浊世界里面拯救出来。就是那一次,当她在餐馆里的一群醉鬼当中穿行,来自托马斯的那声召唤,似乎把她的灵魂唤醒了。托马斯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书,那一刻收音机里播放的正好是贝多芬的音乐,对特丽莎来说,这就是宿命的默契,就连托马斯坐的那条旅馆外的黄色长凳,也正好是特丽莎经常坐着看书的地方。

前面我们说过,托马斯把她结识特丽莎当作是一系列的巧合的产物,但是对于特丽莎来说,属于她的偶然的巧合有着命定的美学色彩,就像特丽莎喜欢读的《安娜·卡列尼娜》,安娜和沃伦斯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火车站,那个时候碰巧有人被火车轧死了,那么到底什么促使安娜最后选择了卧轨自杀的方式呢,这不是迷信,这是巧合的美感,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正是这种机缘巧合,给了特丽莎改变自己命运的勇气,她爱上了托马斯,决定到布拉格找他。

就这样,特丽莎拖着沉重的箱子,夹着那本《安娜·卡列尼娜》,出现在了托马斯的生活里。

令特丽莎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的灵魂召唤者,同样是一个需要别人拯救的人。他知道托马斯很在乎她,可是对于托马斯的性友谊,她没有办法摆脱嫉妒带来的焦虑和痛苦。特丽莎既无法忍受,但是却又害怕失去,所以就只能够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她总是梦到一群裸身女人围着一个游泳池转圈,托马斯站在高处,拿着枪指着她们,命令她们唱歌或者是下跪,谁不服从就会被射杀。这样的梦境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洗澡时,母亲从来不准她关浴室的门,似乎她的身体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母亲经常光着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特丽莎一去拉窗帘,母亲就会放声大笑。对特丽莎来说,这种肆无忌惮的裸体展示,没有隐私的绝对曝光,是规范化和集中营式的耻辱象征。

来到托马斯这里,是为了摆脱母亲的世界,而托马斯对待她的身体,和对待情人们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她感觉从一个囚笼里出来,又进入了另一个囚笼。她把爱情看得那么重要,忠贞地把托马斯当作救命稻草,结果搞得自己不堪重负。为此,特蕾莎生出一种眩晕和迷茫,她站在高处,总有种一头倒下去的欲望,那种任由沉重的肉身飞升的快感,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奢求太多,是不是应该重新回到母亲的世界里去,是不是应该任由那种倒下去的欲望淹没自己。

为了摆脱这种救赎的无望,特丽莎甚至想过,是不是应该成为托马斯的影子,和另一个自我,随着他的轻佻和超然,和他融为一体,和他一起去玩弄所有女人的身体,一起去蔑视两难的精神困境。毕竟沃尔夫教导过人们,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

于是特丽莎开始试着去接近萨宾娜,她带着照相机去了萨宾娜的画室,萨宾娜热心地给她介绍自己的画和创作理念,特丽莎突然觉得,之前的所有嫉妒和猜测,一瞬间变成了一种倾慕。两个女人心血来潮,在画室里互相拍摄对方的裸体,并且哈哈大笑。或许这种互为镜面的审视,没有秘密的坦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特丽莎对裸体的恐惧,裸体似乎不再是规训的耻辱,甚至不再是男性欲望的客体,总之,她从来没有觉得裸体那么美过。

萨宾娜给特丽莎找了一份杂志社摄影师的工作,这让特丽莎有机会接触和体验到更广阔的生活。

1968年,当苏联把坦克开进布拉格时,特丽莎在大街上举着照相机,把入侵者的形象拍了下来,然后交给外国的新闻记者,为此她还被抓去关了一夜。后来,特丽莎把手头的照片带到了瑞士,但当地的报社只对海滩、裸体和仙人掌之类的照片更加感兴趣。她根本不想转型去拍花花草草,她之所以拍那些照片,是出于对捷克人激越的憎恨。

对特丽莎来说,摄影本身也不过是她逃离母亲世界和留在托马斯身边的一种手段。整个祖国被柔软和眩晕征服的状态,让特丽莎想到了自己,不管是布拉格沦陷之后的窒息气氛,还是苏黎世漂泊的无根状态,都让她感到逃无可逃,只有卡列宁日复一日的陪伴,能够稍稍抚慰她的心。

有一次,特丽莎偶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这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要一辈子活在随时失去托马斯的恐惧和折磨当中。或许她应该做出点出格和疯狂的举动,比如说和一个厌恶的男人交往和睡觉,以此来克制自己对托马斯的依赖。那种随时会倒下去的欲望又袭击了她,在这样的挣扎中,特丽莎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带卡列宁回到布拉格,哪怕她知道这是万劫不复的回归。

当托马斯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从内心里并不承认自己其实一直在等他。托马斯为了她,又一次放弃了自己应该接受的命运,在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不管怎么说,这种致命的机缘,又一次给了她新的生活的希望。

我们一起看到了特丽莎在灵与肉里的迷茫和挣扎,为了逃离母亲的阴影,接受了托马斯召唤的特丽莎,想要摆脱沉重的肉身,让自己的灵魂浮出水面,但是托马斯私生活上的不忠,让她又一次陷入了痛苦和颓废之中。特丽莎尝试了各种不同的方式,试着去克服而不得,正是托马斯最后的让步和妥协,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终究是值得的。

特丽莎和托马斯已经重新回到了布拉格,但是依然留在瑞士的萨宾娜,会有什么样的经历呢?下面我们就来看看。

萨宾娜半裸着身子站在镜子面前,头上戴着那顶旧的男士黑色圆顶礼帽,这顶帽子和她的身体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旁边站着她新结交的情人弗兰茨。弗兰茨开始觉得这不过是性挑逗,又或者是不合时宜的玩笑,一把上去把帽子摘了下来,而萨宾娜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笑容。

萨宾娜想起了前不久和托马斯在苏黎世的会面,那次会面让两个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当萨宾娜像以往一样戴着那顶礼帽出现在托马斯的面前时,两个人瞬间彼此心领神会,对他们来说,这顶礼帽已经远远不止是一个性爱游戏的道具,还是往昔时光的见证和总结,是独属于两个人的默契。

这顶礼帽是萨宾娜祖父的遗物,在她父亲死后分家产的时候,萨宾娜没有得到一丁点的财产,她自嘲般地只要了这顶礼帽作为纪念,从此萨宾娜去哪儿都戴着这顶礼帽,它已经成为了她独立精神的一种象征。这顶礼帽就像是萨宾娜生命乐曲中的一个动机,一次又一次的重现,每次都有不同的意义,而所有的意义都像水通过河床一样,从帽子上消失了。

但是对于弗兰茨来说,每次萨宾娜戴着这顶礼帽出现时,他就感到很不舒服,这顶帽子好像是隔在他和萨宾娜之间一个无法破解的黑色石碑,虽然萨宾娜对他来说,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但是她和萨宾娜之间始终隔着一条鸿沟,让他沮丧不已。

弗兰茨是一个受人羡慕的大学教授,可是感情生活并不顺利,他娶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妻子,只是出于怜悯和责任,他妻子拿死威胁他,不准他离开自己,这总让他想起被父亲抛弃的母亲。在结识萨宾娜以后,弗兰茨不得不在妻子和情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一方面对神圣的婚姻,她不敢亵渎,另一方面对迷人的萨宾娜,她又情不自禁。

弗兰茨常常跟萨宾娜谈起自己的母亲,也许他觉得自己对母亲的爱和忠诚,能够打动萨宾娜,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萨宾娜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恰恰是反叛。

萨宾娜的父亲是一个清教徒,从小对他的管教非常的严格,父亲禁止还是少女的萨宾娜谈恋爱,禁止她喜欢离经叛道的毕加索。萨宾娜从美术学院毕业以后就去了布拉格,对她来说,这意味着终于可以逃离父亲和家庭的束缚了。

萨宾娜毕业的时候,恰恰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大行其道的时代,除了为共产主义政治偶像制造画像之外,其他的艺术风格都被打成了异端。对于萨宾娜来说,共产主义的艺术标准,也不过是另外一个父权,都是她要反叛的对象。反叛意味着打乱原有的秩序和进入未知的世界,这种奇妙的冒险吸引着萨宾娜越走越远,她甚至跟一个二流演员有过一段婚姻,仅仅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古怪的人,是一个异端。

后来萨宾娜的母亲去世了,她的父亲因为悲伤过度而自杀,这对萨宾娜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开始反思自己所谓的反叛,甚至为此感到深深的内疚,父亲的所作所为,就真的那么让自己难以忍受吗?于是萨宾娜又开始反叛自己,就在这样的反叛与反反叛当中,萨宾娜在胜利和罪恶之间来回的挣扎,孤独决绝的反抗姿态让她陶醉不已,而伴随而生的颓废和负罪感,又让她极度痛苦。

也许正是萨宾娜身上这种自由不羁,吸引了弗兰茨,这恰恰是看似安定的弗兰茨所缺少和向往的,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终归不是一类人的原因。

弗兰茨喜欢流行音乐,因为流行音乐能够把他从孤独和枯燥的书斋生活里解放出来,而对于萨宾娜来说,那种音乐不过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总会让她想起集体劳动时高音喇叭里所播放的进行曲。

跟喜欢流行音乐的原因一样,弗兰茨还喜欢旅行,他对旅行怀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和狂热,人群的行进和呼喊让他神魂颠倒,他渴望把自己融入到伟大的游行中去。而相反,萨宾娜最厌恶的就是游行,她总是想起少女时代被父亲逼着去参加共青团游行的情景,上大学时只要一有游行,她就想方设法的躲避,即便是祖国被入侵的周年纪念游行,她也没有坚持下来。对萨米娜来说,没有什么比众口同声的齐步游行更加邪恶的了,那是潜在在占领、侵略和某些主义更本质、更普遍的一种邪恶。

与此同时,弗兰茨还羡慕向往萨宾娜被占领的祖国,坦克、监狱、迫害、禁,这些可怕的悲剧,在他的眼里都有种苦难的高贵美感,对他来说,萨宾娜的祖国有着他所向往的广阔浪漫的生活,似乎在那,他才能够产生向死而生的快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生活确实太安逸、太无聊了,弗兰辞的意识中生出一种倒错,总把自己的现实生活当做是不真实的虚幻,而把那些虚幻美好当作应该有的真实生活。

萨宾娜似乎看透了弗兰茨的这种本质,弗兰茨待人很温柔,在常人看来这是一种美德,但是在萨宾娜看来,他外强中干,在自己的生活和爱人的面前,显得是软弱无力。萨宾娜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尤其是在一个没有隐私的时代里,但是弗兰茨却因为不得不隐瞒真相而苦恼不堪,毕竟这让她离真实的生活更远了。

所以思考再三,弗兰茨最后还是把他和萨宾娜的关系告诉了妻子,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妻子非常的镇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悲伤,这让她那么多年的迁就和小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弗兰茨对他妻子的坦白,对萨宾娜来说几乎是不能够忍受的,关系一旦被公开,就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弗兰茨把萨宾娜当成了反叛自己虚幻生活的救命稻草,有那么一两次,当萨宾娜沉浸于不断反叛的泥潭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想要依靠弗兰茨,然而到了最后,对弗兰茨的厌恶超过了所有。弗兰茨就像是一个不时趴在她身上吮吸着乳汁的大男婴,这种隔膜和厌恶,促使萨宾娜最终决定离开弗兰茨。

他们各自都把对方视为坐骑,驰入他们期望的远方,他们都沉醉于将解脱他们的背叛之中,弗兰茨骑着萨宾娜背叛了他的妻子,而萨宾娜骑着弗兰茨背叛了弗兰茨本人。

当弗兰茨觉得终于摆脱了妻子和家庭的束缚,可以和萨宾娜双宿双飞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萨宾娜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弗兰茨陷入了一种幻灭当中,奇怪的是,那种幻灭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似乎从一开始她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

弗兰茨搬到老区的一所小房子里,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他又重新找了一个女学生做恋人,那个女孩崇拜他,就像他崇拜萨宾娜一样。虽然萨宾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但是她身上独立自由的气息,带给了她新生的希望,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远离过她。

萨宾娜离开了瑞士之后就去了巴黎,从家乡到布拉格,从布拉格到日内瓦,从日内瓦再到巴黎,如今的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已经在逃离和背叛的道路上越飞越远。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一个人在背叛和失去一切之后,还有什么可以背叛的呢?用一种决绝超然和潇洒不羁的态度对待一生,真的可以摆脱所有的精神束缚,让灵魂得到救赎吗?

萨宾娜感到自己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以前她喜欢去墓地散步,那种安静能够让她的灵魂得到休憩,可是现在她害怕到墓地去,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荒凉。以前弗兰茨总说坟墓里只有白骨和石块,她还不以为然,将来她会怎么样呢,也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巴黎,被冰冷冷沉甸甸的石块掩埋,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也许是对死亡和孤独的恐惧,也许是无法停下漂泊的脚步,萨宾娜在巴黎也没有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最后她动身去了美国。

在美国,她和一对老夫妇住在一起,两个老人非常崇拜她的画作,把马厩改成了画室供她使用,并且亲切的称呼她为女儿,一切都那么温馨,那么和谐,有那么一瞬间,萨宾娜仿佛受到了感动,这种关于家庭的幻想,似乎弥补了她童年的缺憾,就像在煽情的电影当中,看到了归来的浪子和父母相拥的场景,她也能够流下眼泪。萨宾娜何时如此的矫情和媚俗呢?

萨宾娜清醒地意识到,这种看似美好的生活,也不过是短暂的幻想,只有个体的孤独才是永恒的。萨宾娜很清楚,所有共通的人道主义情感,都是容易产生媚俗的,比如说生死恋、天使般的儿童、可怜天下父母心和爱国主义这类东西,一受到这些东西的刺激,人们的内心就有一种失去理智的感情往上涌,政客们最擅长利用这一点,依靠虚无缥缈的幻想,就能够满足民众的内心需求,媚俗作态简直成了所有政治活动的美学范本。萨宾娜最厌恶的游行,就是属于这种媚俗表演。

萨宾娜宁可过那种受迫害的生活,也不想活在那种苏联式媚俗的乌托邦世界里,一想到那些流着眼泪的狂热人群和咧嘴傻笑的白痴,她就感到一阵作呕。

在一个极权主义社会里,一切对媚俗的反叛都将被隔离出去,个性怀疑和嘲讽不允许在这里存在,萨宾娜的画作就一直致力于揭露这种媚俗的虚伪,表面上是谎言,而真理掩埋在被刀划开的幕布下面,但极少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她。

萨宾娜一生都在和媚俗作斗争,她喜欢托马斯,是因为托马斯从来不媚俗,她厌恶弗兰茨,是因为弗兰茨那不可救药的媚俗,她叛逃了又叛逃,还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媚俗。

与萨宾娜相反,弗兰茨如此陶醉于游行和伟大的进军,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媚俗,为伟大的人道主义理想和乌托邦政治理想献身的激情,一直在驱使着弗兰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弗兰茨对和萨宾娜祖国类似的国家产生了同情,是不是还是因为他依然对自己虚幻的生活不是满意呢?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始终无法摆脱掉对萨宾娜的崇拜和思念,总之,弗兰斯决定响应朋友的号召,参加人道主义国际分队,去战乱中的柬埔寨参加救援。

当时的柬埔寨被越南占领,整个国家受到饥荒的折磨,但是越南不准国际医疗队伍入境,为此他们想出一个办法,让一群西方知识分子扮成人道主义者,到边境去救援,利用这样一场壮观的表演来迫使越南让步。

弗兰茨安抚好自己的恋人之后上路了,那个队伍里包括了作家、医生、外交家、演员、教授等等50多个知识分子,随行的还有400名记者和摄影师。在行军过程中,这些人不停的抢上抢下,做出摆拍的姿势,记者和摄影师们则忽前忽后的忙着拍摄。某个女演员和一个语言学教授吵了起来,为了演员到底该不该到队伍中来,过地雷区的时候,有人被炸死了,大家瞬间体验到一种奇怪的自豪感和快感。到了边境,他们对着埋伏的越南士兵喊话,可是喊出去的声音石沉大海。

在那一刻,弗兰茨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绝望,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媚俗的闹剧表演,所谓的伟大进军就是如此吗?崇高和荒唐竟然没有任何区别,当你心心念念追求的东西,在最后一刻失去了它全部的价值和分量,你将何去何从?弗兰茨只想死在战场上。

几天之后,弗兰茨在和几个劫匪的搏斗中,被棍子击中了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日内瓦的医院里,旁边是他的前妻,哦不,是妻子,他之前提出过离婚,却被妻子一口回绝了,那位倔强的妇人表示要捍卫爱情到死,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弗兰茨最后如愿以偿的死去了,“尽漫迷途终有归”,这是他的墓志铭,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死去的弗兰茨终究还是属于这个曾经拿死威胁过他的妇人。

如果说萨宾娜的离开,至少还给弗兰茨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自由遗产,那么热衷于伟大进军的弗兰茨,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坚守的东西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场闹剧,她的人生到此也就失去了所有希望,死亡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做了一辈子反媚俗斗士的萨宾娜,到最后已然感受到同样的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她的结局又将如何呢?我们下次再见。

重新回到布拉格的特丽莎和托马斯,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生活并不容易,首先就是无孔不入的秘密警察的监视和骚扰,他们会窃听任何一个他们怀疑的对象,并且把录音拿去电台播放,每个人的私生活随时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又让特丽莎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总是喜欢把特丽莎的隐私暴露给别人,并且加以嘲笑。所谓的家对特丽莎来说,不过就是集中营一类的东西,而他们现在要面临的是一个更大的集中营。

然后就是似乎永远无法缓和的感情危机,托马斯依旧和那些情人们保持往来,特丽莎并不后悔自己没有离开托马斯,但也依然无法摆脱因为嫉妒而产生的痛苦。她还会经常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这具肉体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异物,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这不是独属托马斯的肉体,她恨不能把这具肉体打发掉,仅仅让灵魂和托马斯融为一体。

因为拍了那些入侵的照片,特丽莎失去了她在杂志社的工作,重新找了一家旅馆的酒吧干活,这家旅店的很多员工,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当局解雇的,和以前一样,经常会有男人故意和特丽莎搭讪,对此特丽莎欣然接受。托马斯总是试图让她明白,爱情和肉体的关系是可以分离的,以此来减轻特丽莎的痛苦。特丽莎不想拒绝这些男人,不是因为她想要报复托马斯,而是想为自己找条出路,她总是把事物看得太严重了,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学会轻松呢。

有一次,一个高个子工程师不停的劝诱她去他的住处,她回绝了两次之后,还是答应了,她想实践一下托马斯的话,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如托马斯一样的轻松,她和自己说,这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被托马斯逼的。

特丽莎去了工程师的公寓,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书架上摆着的《俄狄浦斯王》,特丽莎再一次产生了那种奇妙的宿命感,那是托马斯曾经推荐给她读的书,而且托马斯还写过一篇读后感,寄到了报社,就是那篇读后感,把他们的生活搅得是天翻地覆。两个人在公寓发生了性关系,在交合的过程中,特丽莎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面飘出,注视着一具陌生的身体在反叛自己的灵魂,而灵魂无动于衷的默许了自己身体的反叛。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特丽莎最后后悔了,她盯着那个男人的脸,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打下了灵魂烙印的身体,绝不能任由一个陌生人来占有,她感到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悲伤袭击了自己。

托马斯灵肉分离式的有性无爱,对她来说终究是一种折磨,让特丽莎没有想到的是,工程师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一天,酒吧有一个暴露了身份的秘密警察,故意指着特丽莎脖子上的项链质问,那是从哪儿来的,这让特丽莎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再没有出现的工程师,是不是故意设局吊自己上钩的秘密警察呢?他们极有可能拿两个人的性关系做要挟,要求特丽莎在酒馆为他们做眼线,如果她不肯,他们就会把丑闻公之于众。当然,也许这不过是自己的过度揣测,至少近一个月都没有动静。一夜情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浪子还是多的。是的,为了以防万一,特丽莎一再恳求托马斯带她离开布拉格。

特丽莎一直对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生活充满了向往,至少那可以让她暂时逃离纷繁复杂的世界。然而对两个人来说,高压政治环境下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我们就倒过去来说说那篇把两个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读后感。当初促使托马斯去读《俄狄浦斯王》的不是别人,正是特丽莎,对她来说,费丽莎就像是个需要她去拯救的弃儿,而《俄狄浦斯王》是众多关于弃儿的古老神话中的一个。由于命运的捉弄,俄狄浦斯犯下了杀父娶母的罪行,给城邦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刺瞎双眼,流放自己,以此来洗刷自己的罪恶。这让托马斯联想到,当局那些制造了大量政治冤假错案,却还在为自己纯洁信仰辩护的人,不知道自己犯下了罪行,就可以推卸自己应该负的责任吗?于是他写了一篇文章寄到了报社,报社做了删改之后发表了。这件事情发生在1968年的春天,那时候杜布切克还在当政,当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三个月之后,俄国占领了捷克,取消了管辖区内的言论自由,后来这篇有影射之嫌的文章又被翻出来了,托马斯被主治医生叫去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够写一个收回这篇文章的声明,否则可能会丢掉饭碗。那时候,托马斯已经是医院里面颇有声望的外科大夫,因为一篇文章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是不是不值得,他会写那个收回声明吗?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托马斯的笑话。

托马斯一向对别人的看法不甚在乎,也并不是非要跟当局作对,虽然知道事态严重,但是她依然不想受制于人,他告诉对方,她一个字都不会写,所以最后被迫离开了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托马斯混迹在离布拉格不远的一家乡村诊所,在那儿她无法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只能算是一个打杂人员。没过多久,秘密警察亲自找他谈话了,这次不再是写个收回声明那么简单,而是要求他按照样稿写一份效忠当局的宣言,并且逼他把当时经手那篇文章的编辑供出来。托马斯假装答应下来,第二天就辞职离开了诊所。只要他自愿落到最底层,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警察就不会再抓着他不放,于是托马斯又干起了窗户擦洗工的工作。

如果说托马斯的生命里,有一件非如此不可的事,那就是医生的职业,对于托马斯来说,外科医生是和死神相抗衡的事业,这就是他视为使命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如此决绝而轻易的就把自己的事业给葬送了。表面上他是在逃避秘密警察的骚扰,实际上她怀有一种深切的欲望,那就是要消除生命里一切必然的沉重,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当被逼迫着抛弃了她所在乎的一切时,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非如此不可吗,还是没有什么非如此不可呢?

做玻璃擦洗工的日子并不艰难和枯燥,老板和周围的人对托马斯都很好,毕竟他以前是一个声望不错的医生,而且大家对受当局迫害的知识分子抱有一种独特的同情和敬仰。托马斯依然像过去那样悠哉游哉的过日子,他和特丽莎上班的时间正好岔开,这让他有种回到了单身汉自由生活的感觉。有些老相识,还会时不时地请他到家里喝酒。

然而这还不是尽头,有一次,托马斯被同样遭受迫害的某个编辑约见,而且他和前妻生的儿子也在那里,他们想要利用托马斯的儿子拉拢他,怂恿她在一个营救政治犯的联名请愿书上签名。托马斯清醒地意识到,这样做除了火上浇油,对营救政治犯并没有任何帮助,当局不会向他们妥协,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做任何让特丽莎担惊受怕的事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肯在请愿书上签字,虽然她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她的预见是正确的,几天之后,他从报纸上读到了关于那份请愿书的评论,他们好像在谈论一份反社会主义政府的宣言书。

为了避开这些没完没了的选边站队,托马斯和特丽莎带着卡列宁离开了布拉格,搬到了乡下的一个集体农庄,过起了特丽莎向往中的乡村生活。托马斯负责开着卡车运送货物,特丽莎负责照管奶牛,卡列宁则陪在她的身边,他们和邻居相处的非常不错,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在一起聚会,不管怎么看,这确实是接近田园牧歌一样的生活。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和安宁的世界里,他们的灵魂好像最终得到了救赎和救治。

一路走来,托马斯终于失去了一切,除了他的特丽莎,如果说还有什么非如此不可的话,那就是这样的命运,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意识到了,对她来说,特丽莎的自由和幸福才是真正的解脱。如今,特丽莎觉得,托马斯就像是手里的一只小白兔,终于变得和自己一样柔弱了,对此,特丽莎有时候会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责,毕竟托马斯走到今天这一步,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从苏黎世回布拉格,从布拉格去乡村,她一次又一次的拿嫉妒和痛苦折磨托马斯,只是为了让他证明对自己的爱吗?然而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吗?特丽莎感到一阵奇异的快乐,可是同时还有一种奇异的忧伤。

没过多长时间,卡列宁得了癌症,整夜都在呜咽,特丽莎悲痛欲绝,因为对于特丽莎来说,她和动物之间的关系比人更加的亲近,跟动物相处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何况在她最难熬的日子里,都是卡列宁陪着她度过的。为了减轻卡列宁的病痛,托马斯不得已给他实施了安乐死,最后两个人把她埋在了一棵苹果树的旁边。

托马斯和特丽莎后来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当这个消息传到萨宾娜那里时,她还在巴黎,她去参观墓地,第一次感受到了透骨的荒凉。虽然萨宾娜很喜欢美国,但是她明白,美国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驿站,她依然害怕被关进坟墓,沉入地下。

萨宾娜最后留下一份遗嘱,请求把自己的骨灰撒入空中,特丽莎与托马斯的死显示了重,她想用自己的死来表明轻,它将比大气还轻,毕竟这是她毕生的追求。

当死亡终将来临时,也许存在只是一场荒谬,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本书中最终的最终,特丽莎在肉与灵的分裂与统一当中挣扎着接受了真正的自己,萨宾娜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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