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游戏比现实还好玩？顶级设计师教你“破解”现实世界。

如果现实世界是一场设计拙劣的游戏，你会选择退，还是拿起工具重新设计它？

这个问题是游戏设计师简·麦戈尼格尔，在他振聋发聩的著作《游戏改变世界》中，向我们每一个人抛出的灵魂拷问。它像一声惊雷，劈开了我习以为常的那个充满了“应该”和“必须”的现实世界，让我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近乎叛逆的视角，去重新审视我的生活。

请你诚实地回想一下，上一次让你感到全神贯注、心跳加速、精神高度亢奋，并且发自内心感到“我能行”的时刻是在哪里？是在周一早上那场冗长乏味的部门周会上吗？是在处理那些永远也回不完的琐碎的电子邮件时吗？还是在面对那个模糊不清、反馈周期长达一年的年度绩效目标时？我想，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答案可能是否定的。那些时刻，我们感到的更多是厌倦、压力、无聊和一种隐秘的无力感。我们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泥泞的沼泽中艰难跋涉，目标模糊，路径不清，每一步都耗费巨大，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前进。

现在再回想另一个场景：那个你沉浸在《英雄联盟》的峡谷中，与队友默契配合，成功推倒对方水晶的瞬间；那个你在《塞尔达传说》的广阔大陆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解开一个神庙谜题的时刻；甚至那个你只是在玩《俄罗斯方块》，眼疾手快地消掉那关键四行的刹那。在那些瞬间，你的感受是什么？是清晰的目标，是明确的规则，是及时的反馈，是一种史诗般的胜利感，是一种“我可以掌控一切”的强大力量。

但为什么，那个由代码和像素构成的虚拟世界，却能比我们这个由血肉和情感构成的真实世界，更能激发我们最好的品质——我们的专注、我们的坚韧、我们的创造力，以及我们发自内心的快乐？

我曾以为，游戏只是现实的避难所，是一种逃避压力的消遣，而工作和生活才是正经事，它的本质就应该是严肃、枯燥，甚至是痛苦的。我们玩游戏是为了给现实充电，我们在现实中耗尽自己，是为了有资格去玩游戏。这两者仿佛是两个永不交集，甚至相互对立的世界。直到我翻开了简·麦戈尼格尔的这本书，他给了我一个颠覆性的答案：我们错了。问题不出在我们自己身上，而是出在现实世界本身。现实作为一个系统，在很多方面，它的设计是极其拙劣的。它无法像一个好的游戏一样，持续的、有效地为我们提供内在的激励和满足感。而这本书就是一本写给所有现实玩家的游戏设计手册。

作者简·麦戈尼格尔不是一个空想家，他是世界顶级的未来学家和游戏设计师，拥有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学位。他一生都在研究如何利用游戏的强大力量，来解决现实世界中的真实问题，从治疗抑郁症到应对气候变化。

今天，我不想只是为你介绍几个游戏化的技巧，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戴上游戏设计师的眼镜，去解剖游戏这个物种的内在构造，去看看那些让我们沉迷其中的游戏，到底使用了怎样的魔法。然后，最重要的是，我们将学习如何把这些强大的魔法，应用到我们自己的生活、工作和学习中去，破解那个破碎的现实，将我们的人生从一场不得不玩的烂游戏，重新设计成一场我们自愿参与的、充满史诗般胜利的伟大冒险。

在我们开始学习如何修复现实之前，我们必须先勇敢地承认，现实在四个关键方面是破碎的。这四个方面，恰恰对应了所有优秀游戏都具备的四个魔法要素。

魔法要素一：清晰的目标（the goal）。任何一个好的游戏，都会给你一个极其清晰的目标。在《超级马里奥》里，你的目标是拯救公主；在《愤怒的小鸟》里，你的目标是用最少的鸟打倒所有的猪。这个目标是具体的、可实现的，并且能立刻激起你的行动欲望。你知道你要去哪里，你知道胜利的模样。而现实世界呢？我们常常被抛入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人生游戏中，却没人告诉我们清晰的目标是什么。你的老板可能会告诉你，你要努力工作，但努力工作是一个目标吗？在现实中，我们常常因为缺乏一个清晰的、能凝聚我们心力的短期目标，而感到迷茫和无所适从。我们每天都在忙碌，却不知道这些忙碌是否在将我们推向一个我们真正想去的方向。

魔法要素二：明确的规则（the rules）。游戏为我们提供了一套清晰而公平的规则。规则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它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可预期的、有秩序的世界，限制了我们的行为方式，从而激发了我们的创造力。正是因为在象棋里，马只能走“日”字，我们才需要绞尽脑汁去思考，如何运用这个规则来走出精妙的棋局。而现实世界呢？规则常常是模糊的、不公平的，甚至是隐藏的。在办公室里，决定你升职的可能不是你明面上看到的绩效考核标准，而是那些你看不见的办公室政治潜规则。这种规则的模糊让我们感到不安和无力，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努力是否真的能通向我们想要的结果。

魔法要素三：及时的反馈系统（the feedback system）。这是游戏最强大的魔法之一。一个好的游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极其高效的反馈机器。你打中一个怪物，他的血条会下降；你获得一个金币，屏幕上会跳出闪亮的数字；你完成一个任务，经验值会立刻上涨。这个及时的、可视化的反馈系统，让我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进步。它不断地告诉我们：“你做的很好，你正在变得更强，你离目标更近了。”这种持续的、积极的反馈，是我们坚持下去的最强大的燃料。它让我们的大脑不断地分泌出多巴胺，这种代表着愉悦和激励的化学物质。而现实世界呢？反馈系统极其缓慢和模糊。你辛苦工作了一个季度，可能要到半年后，才能从老板那里得到几句模棱两可的评价。在现实中，我们常常因为收不到及时的、积极的反馈，而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有效，从而感到沮丧，并最终选择放弃。

魔法要素四：自愿参与（voluntary participation）。这是所有游戏得以成立的最根本的前提。没有人能强迫你去玩一个游戏，你之所以选择进入游戏世界，是因为你自愿接受它的目标、规则和挑战。这种自主的选择权赋予了我们一种掌控感，也让我们能更坦然地面对游戏中的困难和失败。而现实世界呢？很多时候我们感觉自己是被动地参与其中。我们必须去上学，我们必须去工作，我们必须去遵守各种我们并不认同的规则。这种被迫感剥夺了我们的自主性，让我们在面对困难时，更容易产生抱怨和抵触情绪。

目标模糊、规则不清、反馈滞后、参与被动，这就是我们身处的那个破碎的现实。而简·麦戈尼格尔提出的，不是让我们逃离这个破碎的现实，去沉迷于游戏。他提出了一个更宏大、也更激动人心的解决方案：我们可以像游戏设计师一样，把游戏那四个强大的魔法要素，移植到现实世界中来，去修复它。

神器一：任务清单的史诗化——重设目标。我们都有待办事项清单，但他们通常是这样的：回复邮件、写报告、买牛奶。这些是任务，不是目标。他们缺乏挑战，更缺乏史诗感。一个游戏设计师会如何改造它？他会把它变成一张任务卷轴。回复邮件可以被重构为“与三位失落的盟友重新建立通讯连接”；写报告可以被重构为“锻造一份蕴含着古老数据力量的、能够说服国王的智慧卷轴”。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中二，甚至有点傻？是的，但我们的大脑就吃这一套。这种史诗化的叙述，能将一个枯燥的任务，与一个更宏大的、更有意义的故事联系起来。在更严肃的工作场景中，我们可以将一个模糊的、长期的项目目标，分解成一系列清晰的、可立即行动的小任务，并为每一个小任务都设置一个胜利条件。比如一个提升网站用户体验的宏大目标，可以被分解为“本周内找到五个因为注册流程复杂而放弃的用户，并与他们进行访谈”。这个小任务目标清晰、路径明确，完成后能带来及时的胜利感，为你的生活注入清晰的、有挑战并带有史诗感的目标，是修复现实的第一步。它能让你从一个被动应付任务的杂役，转变为一个主动接受挑战的英雄。

神器二：为无聊之事创造有趣的规则。规则，通过限制我们的行为，来激发我们的创造力。我们可以有意识地为我们生活中的一些无聊任务，设置一些人为的、有趣的规则。比如，我曾经非常讨厌做家务，尤其是洗碗。后来我为自己设计了一个洗碗游戏，规则是我必须在听完一首我最喜欢的、长约4分钟的歌曲之前，把所有的碗都洗干净并放好。这个简单的规则瞬间改变了一切，它为这项无聊的任务引入了时间限制这个游戏元素。我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洗碗，我是在进行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你可以为你生活中的任何事情，都设计类似的游戏规则。比如“今天我必须用不超过100元的预算解决一日三餐”，“我必须在不使用电梯的情况下，完成今天所有的上下楼”。这些看似无意义的自我设限，恰恰是点燃我们游戏精神的火花。它让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也能体验戴着镣铐跳舞的乐趣和创造力。

神器三：制造你自己的升级进度，建立反馈系统。现实世界最缺乏的就是及时的反馈，但我们完全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反馈系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可视化你的进步。如果你想养成一个习惯，比如每天阅读半小时，你可以准备一张日历，每完成一天，就在那一天上画一个大大的、漂亮的星星。当你看到日历上那一连串的、闪闪发光的星星时，你的大脑会立刻收到一个强烈的、积极的反馈信号：“看你做得多棒，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这个简单的视觉反馈，会极大地增强你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如果你在学习一门新技能，比如编程，你可以把你的学习路径设计成一个技能树，就像游戏里一样。每当你掌握了一个新的知识点，你就在你的技能树上把它点亮。当你看到你的技能树被你一个一个地逐渐点亮时，那种升级和变强的快感，会让你对学习这件事充满热情。我甚至看到有人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设计成了一场大型的角色扮演游戏。他为自己设定了不同的属性值，比如力量、智力、魅力，然后，他把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活动，都对应成可以增加这些属性值的任务。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量化的、即时的、可视化的反馈系统，他的人生因此变成了一场永不枯燥的打怪升级之旅。

神器四：寻找你的战友，创造自愿参与的社群。一个人玩游戏可能会很有趣，但一群人一起玩游戏，那种乐趣和投入感会呈指数级增长。我们可以把这个原理应用到现实生活中，为你的个人目标寻找一个团队，一个可以与你分享目标、相互鼓励甚至良性竞争的公会。如果你想减肥，不要一个人默默的坚持，去找一个同样想减肥的朋友，你们可以组成一个减肥战队。你们可以每天互相打卡，分享彼此的饮食和运动记录，设定一个共同的目标。这种社会性承诺和同伴压力，会极大的增强你的执行力。你不再只是为了自己而坚持，你也是为了你的战友，为了你们共同的荣誉。我所参与的一个写作社群，就完美地运用了这个原理。我们每个月都会设定一个共同的写作目标，我们每天都会在群里分享自己的写作进度，我们会为彼此的进步而喝彩，也会在对方遇到瓶颈时给予鼓励和建议。在这个游戏化的社群里写作，这个原本非常孤独和枯燥的行为，变成了一场充满了乐趣、支持和成就感的团队副本。

目标、规则、反馈、社群，用这四件神器，我们可以把自己从一个现实世界的被动玩家，转变为一个自己人生的主动设计师。我们可以把那些原本让我们感到痛苦和无聊的任务，重新设计成一场场充满挑战和乐趣的游戏。

但简·麦戈尼格尔的雄心远不止于改善个人生活，他在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更宏大、也更令人心潮澎湃的画卷：我们可以利用游戏的力量，去解决现实世界中那些最棘手的、最宏大的集体性问题。他将这种游戏称为大型多人协作游戏，他的目标不再是个人的升级，而是全人类的史诗般胜利。

书中列举了许多真实的、令人惊叹的案例。比如一款名为《Fold it》的蛋白质折叠游戏，科学家们将极其复杂的蛋白质分子结构设计成了一个三维的解谜游戏。有全世界成千上万的普通玩家，没有任何生物学背景，他们仅仅是凭借自己出色的空间想象力和解谜能力，在游戏中玩耍，结果却在短短十天内，就破解了一个困扰了科学家们长达15年之久的、与艾滋病相关的蛋白质结构。再比如麦格尼格尔自己设计的游戏《寻找消失的石油》，在一场真实的漏油事故发生后，他设计了一个在线游戏，号召全世界的玩家一起来充当分析师，通过分析卫星图像，来寻找海面上的新生油污。成千上万的玩家在短短24小时内，就标记出了数千个潜在的污染点，为真实的救援工作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甚至是官方机构都无法快速获取的信息。

这些案例向我们展示了游戏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游戏不再只是娱乐，它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集体智慧引擎，一个可以大规模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去解决现实世界难题的超级工具。

为什么游戏有如此大的魔力？因为它能为我们提供现实世界中最稀缺的两种资源。第一，极度乐观（urgent optimism）。在游戏中，我们总是相信胜利是可能的。无论一个boss看起来多么强大，我们都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尝试，找到正确的策略，我们总有办法打败他。第二，史诗级的意义（epic meaning）。好的游戏总是将我们的个人行动与一个宏大的、有意义的叙事背景联系起来。你不是在简单地点击鼠标，你是在拯救宇宙。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将这种极度乐观和史诗意义注入到那些现实世界的挑战中去，如果我们不再将应对气候变化看作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无能为力的难题，而是将其设计成一场全人类共同守护地球家园的史诗级的世界副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行动，比如节约用电、垃圾分类，来为这场战斗贡献自己的经验值。如果我们不再将政治参与看作是少数精英的游戏，而是将其设计成一场有趣的、透明的城市建设模拟游戏，每个市民都可以通过提出建议、参与投票，来为自己的城市添砖加瓦，并能及时的看到自己的贡献如何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这就是简·麦戈尼格尔为我们描绘的那个用游戏来改变世界的光辉灿烂的未来。它听起来或许有些理想主义，但它背后的逻辑却是坚实而有力的。游戏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激励人类、组织协作并驱动行为的媒介，我们没有理由不把这个最强大的工具用到那些最需要它的地方。

《游戏改变世界》这本书对我而言，它最大的价值不是教会了我如何去设计一个游戏，而是彻底改变了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它给了我一副全新的滤镜，让我得以用一种更积极、更主动、也更有趣的方式去审视我的生活。我开始意识到，我人生中遇到的很多困难和障碍，并非是现实的缺陷，而可能恰恰是一场好的游戏里必不可少的挑战。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打败我，而是为了让我升级，让我变得更强大。我开始有意识地去为我的工作和学习设计清晰的目标和有趣的规则，我不再是一个被动地在现实的泥潭里挣扎的受害者，我成了一个主动的在自己设计的游戏里寻找乐趣和成长的玩家。

当然，我也会听到一些质疑的声音。有人会说，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吗？这难道不是一种阿Q精神吗？我认为这恰恰是一种误解。游戏精神的本质不是逃避现实，而是更主动的、更全情地投入到现实中去。一个真正的玩家，他在面对游戏中的挑战所展现出的专注、坚韧、创造力和乐观，恰恰是我们在现实世界中最宝贵的品质。游戏不是现实的对立面，游戏是现实的升级版。这本书就是那份递到我们每一个现实玩家手中的游戏开发者工具包。它邀请我们停止抱怨这个世界不好玩，而是开始思考：我能如何把它变得更好玩儿？它告诉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力成为自己人生的首席游戏设计师，我们有能力为自己枯燥的工作注入史诗般的意义，为我们乏味的生活设计出充满惊喜的挑战，为我们宏大的梦想铺设一条清晰可见的升级之路。最终，我们追求的不是在游戏中逃避人生，而是在人生中活出游戏般的精彩。

所以现在轮到你了，你准备好拿起你的设计工具，为你自己设计一场怎样的人生游戏呢？你的第一个任务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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