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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不只是教育改变命运,这是一场灵魂的越狱
铛铛铃2025-08-13【文学】19人已围观
简介
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仍然选择离开他;你可以每天都想念他,但仍然庆幸你已经离开了。这句话像一枚温柔而锋利的尖刺,扎进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它来自塔拉·韦斯特弗,《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不仅仅是一本书,它是一声呐喊,一场挣扎,一个灵魂在泥泞与黑暗中奋力挣脱锁链,奔向光明与自由的血淋淋的见证。
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谈论原生家庭、谈论教育、谈论自我实现。这些词语常常被包装在温和的、理性的、心理学的语境里。我们像在实验室里,分析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标本。我们探讨着如何与父母和解,如何在既有的框架下寻求更好的发展。但塔拉的故事却用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扯下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它把我们直接拽进了那个位于爱达荷州巴克峰山脚下废料厂里的家。那个家没有出生证明,没有学校教育,没有现代医学,那里只有严苛的末日论的宗教信仰,和一个坚信公立学校与政府是阴谋的偏执的父亲。
在读这本书之前,我以为所谓教育改变命运,不过是一句写在墙上、略显陈腐的口号。我以为所谓的自我,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进行的一场温和的探索。但塔拉的故事却像一把淬火的匕首,让我看到了教育这个词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它不是让你获得一份更好的工作,或者一个更体面的社会地位。不,教育在最根本的意义上是一场重生。它是一种赋予你看世界的新眼睛的魔法,是一种让你有能力去质疑、去反思,甚至去背叛你所赖以生存的那个旧世界的强大的武器。
读这本书的过程,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体验。它会让你心疼,让你愤怒,让你窒息,让你不忍卒读。但它也会让你在看到塔拉每一微小的、艰难的觉醒时,感到一种发自肺腑的、颤栗般的感动。这趟阅读最终成了一场关于“我是谁”的终极追问,一次对家与自我、爱与自由之间那道永恒伤疤的深刻凝视。
要理解塔拉的挣扎,我们必须首先走进那个塑造了她,也几乎毁灭了她的家——爱达荷州巴克峰。那不是一个可以用贫穷或落后来简单概括的地方,它是一个精神的独立王国,一个由父亲吉恩·韦斯特弗用他偏执的信仰和对外部世界的恐惧,一手打造的密不透风的牢笼。在这个王国里,父亲吉恩就是唯一的国王和先知。他信奉原教旨主义的摩门教,但他对教义的解读充满了末日论的色彩。他坚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政府、学校、医院都是光明会用来控制和奴役人民的阴谋。因此,他的孩子们不能去学校,不能去医院,甚至不能拥有一个可以被政府追踪到的出生证明。
塔拉的童年,就在这个与现代文明彻底隔绝的世界里度过。她的学校是父亲的废料厂,她学习的不是数学和历史,而是如何从报废的汽车上拆卸有用的金属。她的家庭作业是在夏天顶着酷暑熬制草药,在冬天冒着严寒储备食物,为那个永远在路上的末日做准备。这听起来像一部反乌托邦小说,但塔拉的文字却把它写得充满了真实而矛盾的质感。她没有一味地控诉,在她的笔下,巴克峰的童年也充满了野性的、诗意的,甚至是快乐的瞬间。她写道:“夏天在印第安公主峰上,风穿过松林的声音。”她写道:“和哥哥们一起在废料厂里自由自在地奔跑。”这种爱是真实的,但这种爱也是有毒的。
这个家的毒首先来自于物理上的无处不在的危险。父亲对安全的漠视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孩子们在废料厂工作,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哥哥卢克腿被烧伤,因为父亲拒绝送她去医院,只用草药敷衍,导致他差点残疾。塔拉自己也经历了数次严重的车祸和工伤,每一次都是在母亲的草药和上帝的恩典中侥幸存活。在这个家里,身体的疼痛被看作是意志薄弱的表现,而对安全的追求则被视为对上帝的不信。
但比物理危险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牢笼。在这个家里,知识是被严格筛选和扭曲的。父亲是唯一的知识来源,他告诉孩子们,欧洲是一个只有一座城市的大陆,历史充满了政府的谎言,任何来自外部世界的、与父亲的真理相悖的信息,都被斥为异端和洗脑。在这个家里,女性的地位是被严重贬低的。女孩儿的价值只在于成为一个顺从的、服务于丈夫的妻子和母亲。塔拉从小被灌输的就是,女孩子不应该有野心,不应该渴望教育,她们的归宿就是厨房和家庭。
而这个精神牢笼里最黑暗、最暴虐的看守是她的哥哥肖恩。肖恩是一个矛盾的、充满了暴力倾向的人物。他会前一秒还温和地给塔拉起一个亲昵的TRC号,下一秒就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把她的头按进马桶里,或者抓住她的手腕,扭到她几乎骨折。他用暴力和羞辱,来反复地确认自己对妹妹的控制权。而每当塔拉试图反抗或求助时,整个家庭,包括她的父母都会选择沉默或粉饰太平。他们会说:“他只是在开玩笑,你应该更顺从一些。”
在这个家里,塔拉的自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她的感受是无关紧要的,她的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她的思想必须与家庭的真理保持绝对一致。她被教导爱就意味着顺从,家庭就意味着忠诚,哪怕这种忠诚是以牺牲你自己的理智和尊严为代价的。
这个巴克峰下的牢笼是如此的坚固,它不仅有物理的围墙,更有由爱、信仰和恐惧共同编织成的无形的、精神的铁丝网。塔拉的逃离,她要挣脱的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空间,更是一个根植于她灵魂深处的庞大的精神母体。
在一个连“欧洲”和“大屠杀”这两个词都闻所未闻的环境里,塔拉是如何完成那场看似不可能的“越狱”的?答案听起来简单的像一个奇迹——教育。但塔拉的故事为教育这个词注入了最原始、最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不是一块敲门砖,它是一把点金石。它能把一块在泥泞中被无数人踩踏过的、卑微的石头,点化成一块会反思、会质疑、会独立思考、闪闪发光的黄金。
塔拉通往教育的道路充满了偶然和挣扎。点燃第一颗火星的是她的哥哥泰勒。泰勒是家里第一个选择离开巴克峰,去上大学的孩子。他成了塔拉心中那个外部世界的唯一的微弱的联系。他告诉塔拉,外面有一个更大的世界,那里的知识与父亲口中的真理截然不同。他把音乐带进了这个只有赞美诗和末日预言的家。在泰勒的鼓励下,17岁的塔拉,在从未踏入过任何一间教室的情况下,开始自学,准备美国的大学入学考试。这个过程是何其艰难,她对数学一无所知,她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对着一本破旧的教科书,从最基础的代数开始啃。每一次当她感到困惑,向家人求助时,得到的往往是嘲笑和不解。父亲认为她在浪费时间,哥哥肖恩则用更直接的暴力来惩罚她的这种背叛。但她坚持了下来,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她奇迹般地考上了杨百翰大学。
当塔拉第一次拖着行李箱,走进杨百翰大学的校园时,她像一个来自异星球的访客。她不知道什么是助教,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同学相处,她甚至会在课堂上因为听到“大屠杀”这个词而举手提问:“那是什么?”她的格格不入引来了同学们的惊愕和嘲笑。但大学这座知识的圣殿,也开始为她打开一扇又一扇全新的大门。她在这里第一次系统地学习了历史、心理学、哲学。这些知识像一道道强光,射进了她那个由父亲的真理所构建的封闭而黑暗的洞穴。
在历史课上,当她读到民权运动,读到那些关于平等和自由的理念时,她开始反思自己家里那种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观念是否是天经地义的。在心理学课上,当她学到双向情感障碍这个词时,她开始理解父亲那些时而狂躁、时而抑郁的极端行为,或许并非来自上帝的启示,而是一种可以被诊断和理解的疾病。在哲学课上,当她读到约翰·密尔的《论自由》,读到以赛亚·柏林的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时,她开始意识到,一个人的自我是可以,也应该是独立于家庭和社群而存在的。
教育给予塔拉的不是一套新的标准答案,来取代父亲的那套旧答案,它给予她的是一套思维工具。它教会了她如何去质疑,如何去比较,如何去进行独立的、批判性的思考。它赋予了她一种能力,一种可以重新叙述自己过去的能力。她开始明白,哥哥肖恩对她的不是玩笑,而是虐待;她开始明白父母对这种虐待的沉默不是爱,而是一种背叛;她开始明白,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和混乱,是可以被命名、被分析、被理解的。
这种命名和理解的过程,就是一场最深刻的祛魅。当那些曾经让她感到恐惧和负罪的幽灵,被知识的阳光所照亮时,他们便失去了魔力,变成了一个个可以被审视和处理的问题。教育,最终把塔拉从一个只能被动接受现实的客体,变成了一个能够主动诠释现实的主体。它给了她一支笔,让她可以重写自己的生命故事。这支笔沉重无比,因为每一次书写都意味着对过去的背叛,意味着与所爱的家人渐行渐远。但这支笔也充满了力量,因为它最终能引领她走向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光明的未来。
当塔拉的世界被教育的光芒照得越来越亮时,她也发现,自己正不可避免地走向一个极其痛苦的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的两端,一端是她依然深爱着的那个位于巴克峰的家,另一端则是她通过教育所获得的那个全新的自我。而这两者水火不容。回家就意味着她必须放弃她的新视角,重新戴上那副旧的家庭眼镜去看待世界。她必须承认,父亲的真理才是唯一的真理,她必须承认,哥哥肖恩对她的虐待只是她的幻觉,她必须承认,她自己是一个被撒旦和现代教育所引诱的迷途的羔羊。而坚持自我则意味着,她必须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将失去她的家,失去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爱的源头。
对这种拉扯、这种撕裂,是整本书中最催人泪下,也最能引发我们共鸣的部分。因为它触及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可能面对的终极的困境:当爱与真理发生冲突时,我们该如何选择?塔拉尝试过无数次去调和这两者的矛盾。她试图向她的父母解释她的新认知,她鼓起勇气告诉母亲,哥哥肖恩多年来一直在虐待她,她希望能得到母亲的理解和支持。但母亲在短暂的动摇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丈夫和那个施暴的儿子一边。她对塔拉说:“你可以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也可以选择和魔鬼站在一起。”她试图通过顺从来换取家庭的接纳,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屈服了,她回到家接受了父亲的祝福,她试图说服自己,那些大学里学到的东西都是谎言。但她发现她再也回不去了,那颗被知识点亮的自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不可能再被重新埋进黑暗的土壤里。
每一次回家都成了一场精神上的酷刑。她爱她的家人,她渴望他们的拥抱和认可,但这个家却要求她用自我毁灭来作为爱的投名状。最终,在剑桥大学,当她站在那片象征着人类最理性智慧的草坪上,接到父亲打来的要求她立刻回家,否则就与她断绝关系的电话时,她做出了那个最艰难也最伟大的决定。她选择了不回去,她选择了那个刚刚诞生的脆弱不堪,却闪耀着真理之光的自我。那一刻,塔拉的出走才算真正的完成。它不仅是肉体上的离开,更是精神上的断奶。她终于接受了那个文章开头引用的那个残酷而充满智慧的真理:“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仍然选择离开他。你可以每天都想念他,但仍然庆幸你已经离开了。”这句话是对所有纠结于有毒关系中的人最深刻的慰藉。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当一段关系要求用牺牲你的理智、你的尊严、你的核心价值来作为爱的证明时,那么这种爱或许早已不再是爱,它是一种控制,一种绑架。而离开不是背叛,不是无情,离开是一种最深刻的自我忠诚,是一种为了保护那个好不容易才生长出来的真实的自我,所必须付出的沉重的代价。
塔拉的这本书,之所以能打动千千万万的读者,正是因为她用一种极其诚实、毫不矫饰的方式,书写了这种选择的痛。她没有给我们一个轻松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塔拉的离开是伴随着巨大的悲伤和孤独的。她失去了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像一个无根的浮萍。但她也获得了新生,她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用自己的语言去叙述自己的故事。她终于从一只被囚禁在山谷里的、被拔掉羽毛的鸟,变成了一只可以自由地飞往她自己的山的鹰。
读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我沉默了很久。我感到一种深深的后怕,也感到一种巨大的幸运。我后怕于一个人的命运,在多大程度上是被他所无法选择的出身所决定的。如果塔拉没有遇到那个鼓励她走出大山的哥哥泰勒,如果她没有在杨百翰大学遇到那些充满善意和耐心的教授,如果她没有获得去剑桥深造的机会,她的人生会是怎样?她很可能就会像她的姐姐奥黛丽一样,永远的留在那个充满暴力和谎言的牢笼里,甚至会成为那个牢笼的忠实的捍卫者。
我也庆幸于自己生活在一个相对开放、理性和文明的环境里。我们所习以为常的那些去学校的权利、去医院的权利,那些可以自由获取信息的权利,对于塔拉来说,却是需要用半条命去挣来的东西。这本书让我们重新审视和感恩我们所拥有的那些最基本的现代文明的成果。但这本书带给我最深刻的触动是,它让我开始反思,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是否也都有一座自己的巴克峰?或许我们的牢笼没有塔拉所面临的那么极端、那么暴力,但它同样真实地存在着。它可能是我们的某种原生家庭的创伤,比如父母从小对我们的打击式教育,让我们长大后变得极度不自信,习惯于自我否定。我们虽然离开了家,但那个“我不够好”的声音,却像一个隐形的父亲,时刻跟随着我们。它可能是我们所处的某个群体的思想钢印,比如我们所在的行业或社交圈子普遍存在着某种潜规则或价值观,我们为了合群,为了不被孤立而不敢去质疑,不敢去表达我们真实的想法。它甚至可能是我们自己为自己构建的舒适区,我们安于一份虽然不喜欢,但很安稳的工作,我们沉溺于一段虽然不健康,但很熟悉的关系,我们害怕改变,害怕未知,我们用“稳定”这个借口,亲手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精神的监狱。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塔拉,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渴望挣脱束缚、奔向自由的自我,也都有一个害怕改变、留恋旧日温情的家庭成员。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就是塔拉写给我们所有人的越狱指南。它告诉我们,教育是那把最锋利的、可以剪断锁链的钳子。这里的教育不仅仅指学历教育,它指的是一种终身的、主动的、开放的学习状态。去读那些能挑战你既有观念的书,去和那些与你背景完全不同的人进行深度的交谈,去尝试那些让你感到恐惧和不适的新事物。每一次这样的学习,都是在为你心中的那只鸟增添一根新的羽毛。
它告诉我们找到同盟的重要性。在塔拉的挣扎中,哥哥泰勒、杨百翰大学的教授,甚至是她的心理医生,都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是那些在她怀疑自我、想要放弃时,给予她肯定和支持的人。他们像一面面镜子,让她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她家人眼中的、全新的、值得被爱的自己。我们也要在自己的生活中去寻找和珍惜这样的同盟。
最重要的是,它告诉我们,自我实现必然是一个充满痛苦和失去的过程。你不可能既要获得一个全新的自我,又毫发无损的保留所有旧的关系。成长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场持续的告别,告别那个不成熟的自己,告别那些不再滋养你的关系,告别那些早已不合时宜的信念。这个过程是孤独的,是艰难的,但正如书名所昭示的那样,那是我们唯一的飞翔的方向。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你的山是什么?它或许是你的梦想,是你的事业,是你渴望成为的那个更完整、更自由的自己。而那只鸟就是你被压抑的、真实的灵魂。现在,请静下来听一听,你是否也能听到她的那一声声渴望飞翔的啼鸣?
在讨论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那震撼人心的内容之后,我们还必须回到一个重要的层面上来,那就是它的文本本身。这本书之所以能产生如此巨大的、跨越国界和文化的感染力,不仅仅是因为她故事的传奇性,更因为它拥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它不是一本简单的、纪实性的励志自传,它是一部经过精心打磨的、充满了诗意和象征的文学作品。塔拉·韦斯特弗,这位最终获得了剑桥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的作者,她把她最擅长的那种历史学家的、严谨的、多视角的叙事能力,和一种小说家的敏感的、充满意象的笔触,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首先,是她叙事的克制与诚实。在讲述那些充满了暴力和创伤的童年经历时,塔拉的笔触是惊人的冷静和克制的。她没有进行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也没有任何廉价的博取同情的煽情。她只是像一个冷静的记录者,白描似的呈现着那些事实。比如在描写哥哥肖恩如何把她的头按进马桶时,她没有过多的心理描写,这种克制反而让读者更能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她把评判的权利交还给了读者。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记忆的不确定性保持着一种令人尊敬的诚实。在书中的很多地方,她会用脚注的方式来补充说明,她所叙述的事情与她的家人,比如姐姐奥黛丽的记忆存在着出入。她会写到:“我在此处记下了我所记得的事,但奥黛丽记得的是另一个版本。”这种处理方式是极具勇气的,她承认了记忆是一种主观的、可以被建构的东西。它让这本书超越了一本简单的自传,而变成了一场关于如何叙述历史和如何定义真相的深刻的哲学探讨。它让我们看到,塔拉的挣扎不仅仅是与家庭的斗争,更是与自己那被污染、被篡改的记忆的斗争。
其次,是她语言的诗意与象征。塔拉的文笔优美,不像一本回忆录。她对巴克峰自然风光的描写,充满了力量和诗意。那座印第安公主峰在书中反复的出现,它既是塔拉童年记忆那个自由野性的美好象征,也是在地理上和精神上禁锢着她的那个巨大阴影。当塔拉在剑桥感到孤独和迷茫时,她会幻听到山峰在她耳边发出的低语,那座山已经内化成了她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一个她既爱又恨的父亲的象征。而飞翔则是贯穿全书的最重要的意象,从书名到书中多次提到的关于鸟的幻想,它象征着塔拉对自由和超越的永恒的渴望。这种飞翔不仅是离开大山的物理飞翔,更是挣脱精神牢笼的灵魂的飞翔。这些充满文学性的意象和象征,让这本书在纪实的层面之上,又多了一层可以被反复解读的、丰富的审美空间。它让塔拉的故事,从一个个体的创伤史,升华为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类灵魂的成长史诗。
我们可以把《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与另外一些著名的回忆录进行对比,比如与珍妮特·温特森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两者同样书写了在一个严苛的原教旨主义的家庭中,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如何觉醒和反抗。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笔触更魔幻、更戏谑,而塔拉的笔触更写实、更沉重。比如与莉迪亚·戴维斯的极简主义小说,两者同样擅长用冷静、克制的语言来处理激烈的情感,但塔拉的故事因为其真实性,而带给读者一种更直接、更具冲击力的情感体验。
正是这种独特的历史学家的严谨与小说家的诗意相结合的文体,让《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变得如此独一无二。它既有非虚构作品的那种振聋发聩的真实的力量,也拥有虚构作品的那种耐人寻味的文学的魅力。它让我们相信,即使是最痛苦、最不堪的经历,只要我们获得了那支名为教育和自我意识的笔,我们就有能力把它重新叙述成一个充满力量、充满尊严,甚至充满美的故事。
在读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的很久之后,我依然常常会想起塔拉在剑桥大学的那个场景。她站在三一学院宏伟的大门前,那扇门上雕刻着国王的塑像,一个传说告诉她,如果你能直视国王的眼睛,你就能获得力量。但她不敢,她感到自己是卑微的,是不配的。她是一个来自爱达荷州垃圾场的虚假的冒名顶替的学生。这个场景是如此的令人心碎,它象征着即使塔拉的肉体已经飞越了千山万水,但她精神上的巴克峰依然如影随形。她还没有真正的建立起一个属于她自己内在的价值感。
而她最终的毕业,并非来自于她获得了那个博士学位,而是来自于她终于完成了这本书的写作。写作对于塔拉来说,是一场最彻底的自我疗愈,也是一场最勇敢的自我赋权。通过写作,她被迫去重新面对那些她最想逃避的童年的创伤。她像一个侦探,去搜集证据,去采访家人,去对比不同的记忆版本。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但它也让她从一个被动承受记忆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主动整理和诠释记忆的历史学家。通过写作,她终于可以用她自己的语言来命名她所经历的一切,她可以说出“虐待”“偏执”“精神控制”这些词语。当这些混乱的体验被赋予了清晰的概念之后,他们就从不可名状的怪物,变成了可以被理解和分析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通过写作,她把一个私人的、充满了羞耻和痛苦的故事,转化成了一个可以被公开阅读、可以引发无数人共鸣的公共的文本。这个转化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超越和解放。她不再是那个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孤独个体,她成了一个可以为所有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提供力量和慰藉、勇敢的见证者。
在书的结尾,塔拉写道:“我如今站立的地方是被祝圣的土地,我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种特权,我称之为教育。”这句话为教育这个词赋予了最神圣、也最深刻的含义。教育的终极意义,或许并不在于让你获得多少知识,掌握多少技能、拿到多高的学位。教育的终极意义在于,它赋予了你一种最重要的自由,那就是自我定义和自我叙述的自由。它让你从一个被你的家庭、你的出身、你的文化所定义的人,变成一个可以主动地去选择“我是谁”,并有能力去讲述我的故事的人。它给你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那座你最终要飞往的山,不是剑桥,不是哈佛,不是任何一个外部世界所定义的成功的顶峰。那座山就是你自己,那个完整的、自由地拥有独立思想和健全人格的你自己。
塔拉·韦斯特弗用她的整个生命,为我们指明了这条通往我们自己的山的那条艰难而光荣的道路。这或许就是这本书能带给我们的最宝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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